就在林锋于市里布下天罗地网,剑指钱立国父子的同时,一场风暴,在他的大本营青北县,骤然刮起。
县长办公室,陈明埋在一堆化工企业转型的报告里,桌上的红色电话突然尖叫。
那声音,像把烧红的烙铁,直往人耳朵里捅。
他抓起电话,西河乡乡长的哭喊声瞬间炸开,调子都变了。
“陈县长!出大事了!乡政府让人堵了!上百号人!”
“环保产业园征地,老百姓嫌钱少,全围在门口!您快来啊!”
陈明脑子嗡地一炸,刚理顺的思路碎成了一地玻璃渣。
征地。
这是地方主官的命门,一脚踩进去,就是群体性事件,政治前途当场报销。
他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去抓另一部电话,拨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林书记。
这种场面,只有林锋能定住。
电话通了。陈明语速快得要把自己绊倒,用最简练的语言汇报完,然后死死抓着听筒,像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听筒那头,却是一阵让人心头发凉的死寂。
“老陈。”
林锋的嗓音传来,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透着一股疏离。
“你自己处理。”
陈明懵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我在市里,走不开。”林锋的调子没有起伏,“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敢担当、能妥协、懂进退。”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
陈明握着话筒,僵在原地。一股被扔进深渊的恐慌,瞬间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自己处理?
这种能把一个干部政治生涯直接清零的炸弹,让他自己去拆?
宣传部长方海燕正好进来送文件,看到陈明惨白的脸色和额角滑落的汗珠,心里咯噔一下。
“陈书记,出什么事了?”
陈明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方海燕脸色也白了:“那……那等林书记回来再说?”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也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
陈明把话筒重重砸回机座。
他胸口剧烈起伏,林锋那句“敢担当、能妥协、懂进退”在他脑子里来回冲撞。
等?
等林书记回来,坟头草都该长了!
等林书记回来,他陈明这辈子也就是个跟在后面拎包的命!
“不等了。”
他嗓子发干,吐出三个字,带着一股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狠劲。
他抓起外套。
“去现场。”
方海燕一愣,还想劝,却被陈明那双熬得通红,此刻却透出狼一样狠光的眼睛给钉在了原地。
她瞬间懂了。
这不是甩锅。
这是考试。
考不过,陈明滚蛋。考过了,青北换一片天。
西河乡政府大院。
黑压压的人头挤满了不大的院子,空气里全是汗臭、烟油子和愤怒的咆哮。
“凭什么隔壁县一亩八万,到我们青北就他妈是五万?”
“当官的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几十个警察拉成的人墙摇摇欲坠,乡长几个干部脸都白得像纸,喊破喉咙也没用。
一辆黑色奥迪强行挤进人群,在乡政府门口刹住。
陈明推门下车。
人群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瞬间朝他涌来。
“县长来了!让他滚出来给个说法!”
“今天钱的事说不明白,谁也别想走!”
陈明没停步,他径直穿过警察的人墙,站上了办公楼前那几级水泥台阶。
他把自己,彻底晾在了几百双愤怒的眼睛底下。
一个皮肤黢黑、筋骨结实的老汉从人群里挤出来,手指头几乎戳到陈明鼻子上。
“陈县长!今天你必须给个交代!五万一亩,打发要饭的呢?我们不答应!”
“不答应!”人群的吼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陈明认得这老汉。刘建军,村里的老党员,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面对千夫所指,陈明脸上反而没了表情。他打开手持扩音器,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每个人的耳朵。
“乡亲们,我是陈明。我不是来吵架的,是来办事的。”
他顿了顿,视线锁定在刘建军身上。
“刘大爷,我认得你。”
这一句,让全场的鼎沸,奇迹般地停顿了一秒。
刘建军也愣了。
“去年你儿子在城里工地,黑心老板欠了三个月工钱。我带劳动局的人,上门堵着老板,才把钱给你一分不少要了回来。”
陈明开口,不带火气。
“我陈明,不是那种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算计老百姓的官。”
刘建军脸上的横肉僵住了,张了张嘴,一个字没说出来。人群里起了骚动,这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
趁着这片刻的安静,陈明继续。
“五万一亩,省里定的指导价,不是我青北拍脑袋编的。这钱,确实不高,大家有火气,我理解。”
他没辩解,先认了大家的理。这一手“能妥协”,让紧绷的弦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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