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一号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光可鉴人,倒映着天花板上璀璨的水晶吊灯。
桌子的两侧,坐着十三位跺一跺脚就能让全省震三震的省委常委。
林锋坐在长桌末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但他很清楚,今天自己才是这场会议的真正中心。
他的身份是列席。
一个县委书记,列席省委常委会,这种规格,近十年来,闻所未闻。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混杂着名贵香烟和高级茶叶的味道。
省委书记杜长河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同志们,今天请大家来,主要议题只有一个。”
杜长河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锋身上。
“讨论青北县提交的《青北县政白皮书》。”
“这是我们省,第一份由县一级主动拿出来的、系统性的改革纲领性文件。”
“我们请青北县委书记林锋同志列席,也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
话音刚落,坐在杜长河斜对面的一位六旬男人,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常务副省长,许建国。
他脸上挂着一副温和的笑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杜书记,既然是讨论,那我就先抛砖引玉,说几句浅见。”
许建国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我对这份白皮书,有三点疑问。”
来了。
林锋心里想着,背脊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些。
“第一,”许建国竖起一根手指,“白皮书里提到,要‘赋予基层更多因地制宜的探索空间’。这个提法很好,但我想问问,这个‘空间’,有多大?这个‘探索’,边界在哪里?会不会出现各自为政,架空省委省政府统一部署的情况?”
好一顶大帽子。
林锋不动声色。
“第二,”许建国又竖起一根手指,“白皮书里说,要‘建立以人民满意度为核心的科学化干部考核评价体系’。我想问,我们现行的干部考核体系,难道就不科学吗?难道就没有以人民为中心吗?这样提,是不是在变相否定我们组织部门过去的工作?”
这一问,更是阴险。
直接把省委组织部长架在了火上。
果然,组织部长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第三,”许建国慢条斯理地放下手,“白皮书的最终落脚点,是‘持续优化社会资源市场化配置机制’。说白了,就是要政策,要资源。青北县搞改革,我们都支持。但如果这个模式的成功,是建立在全省财政资源对它无限倾斜的基础上,那这个模式,还有推广的价值吗?对其他兄弟市县,公平吗?”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诛心。
每一问,都看似站在全省大局的高度,每一问,都精准地打在白皮书的七寸上。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好几位常委都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林锋,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要如何应对这近乎无解的质问。
杜长河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所有人的压力,都集中在了林锋一个人身上。
林锋站了起来。
他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慌乱,只是平静地对着许建国和在座的常委们,微微鞠了一躬。
“感谢许省长的提问,问得很好,也很深刻。”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沉稳有力。
“下面,我针对许省长的三个问题,做一下回答。”
“第一,关于‘探索空间’。许省长担心会架空省里的统一部署,这个担心我理解。但我想用事实说话。自我到青北任职以来,从青云镇的村村通工程,到后来的百亿医疗产业园,再到现在的两千亿新能源项目,每一项重大改革,每一个重大项目,我们都严格遵循组织程序,事先向市委报备,向省委请示。从未有任何一次,是先斩后奏,或者搞暗箱操作。白皮书里的‘探索’,是在省委省政府划定的航道内,根据县域的具体水文情况,创新划船的方法,而不是要跳出航道,另起炉灶。”
“探索不是为了脱离领导,而是为了更好地执行领导的意图。这一点,青北过去是这样,未来也绝不会变。”
他顿了顿,扫视全场。
“第二,关于干部考核体系。我完全同意许省长的看法,我们现行的考核体系是科学的,是经得起考验的。白皮书里提出建立新的评价体系,不是否定过去,而是补充和完善。”
“基层的实际情况,远比文件上的条条框框要复杂。一个干部,到底是庸政懒政,还是因为坚持原则得罪了人,只看举报信是看不出来的。青北的考核体系,核心只有一条——‘以人民满意为标准,以发展实绩为导向’。”
“我们引入了第三方评估,引入了群众匿名打分,就是要让那些真正为老百姓办事,但可能不擅长写报告、跑关系的干部,能够脱颖而出。这与现行的考核体系,不但不矛盾,反而是最有力的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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