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地,他拨通了沐音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到那边传来轻柔的钢琴背景音,还有沐音清澈平静的声音。
“于途?这么晚还没休息。”
“嗯,刚弄完一个方案。”
于途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有点…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沐音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累是正常的。承载着探索未知边界的重量,怎么会轻松?”
她没有说“加油”或者“坚持”,而是问。
“还记得我们高中物理课本上,关于火箭逃逸速度的定义吗?”
于途愣了一下。
“摆脱地球引力束缚,进入太空的最小初始速度。”
“没错。现在的你,或许就处在突破那个‘引力束缚’最艰难的阶段。压力最大,消耗最多,感觉快要被拉回地面。”
沐音的声音不疾不徐。
“但一旦越过那个临界点,便是海阔天空。于途,你的能量,足够你抵达那个速度。”
于途握着手机,感觉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他冰冷疲惫的四肢百骸。她懂,她真的懂。她不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轻飘飘地鼓励,而是站在同行者的位置,清晰地指给他看那个物理规律描绘出的、必然到来的“临界点”。
“谢谢。”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却沉重无比。
“不客气。早点休息,于工程师,保持能量才能突破临界点。”
沐音的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轻快。
挂断电话,于途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那片迷茫的浓雾仿佛被吹散了一些。他打开电脑,重新开始审视那个棘手的方案,眼神恢复了专注与坚定。
“搜神号”的一个关键技术难题,在于途和团队的努力下,以及沐音偶尔提供的、来自生物医学灵感的“旁敲侧击”下,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项目组决定小小庆祝一下,地点定在了航天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于途邀请了沐音。理由是。
“这个突破,有你这个顾问的功劳。”
沐音如约而至。她穿着简单的米色风衣,素面朝天,却依然在走进餐馆的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于途看着她向自己这桌走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聚餐气氛很好,同事们都知道沐音是特聘顾问,对她既尊重又好奇。几杯啤酒下肚,气氛更加活跃。有人起哄让于途讲讲是怎么追上这么厉害又好看的“学霸女神”的。
于途耳根微红,看向沐音。沐音正低头抿着茶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聚餐结束,同事们识趣地先后离开,最后只剩下于途和沐音沿着夜晚安静的街道散步。
初夏的晚风带着暖意,吹拂着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暧昧。
走到一个路灯下,于途停下了脚步。
“沐音。”
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低沉。
沐音转身看他,路灯昏黄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泉水里的星辰。
“我…”
于途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说得直接,没有任何铺垫,带着理工科男生特有的笨拙和真诚。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沐音,带着紧张和期待。
沐音安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眼神清澈见底,仿佛在仔细分辨他话语里的每一个音节,每一种情绪。
于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他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沐音开口了,声音平稳而清晰:
“于途,我的情况有些特殊。”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经历过很多…或者说,我的思维模式可能和普通人不太一样。我理性大于感性,甚至…可能缺乏一些常人应有的热烈情感。这样的我,你确定你能接受吗?”
这是沐音能给出的,最接近真相的提醒。她拥有九世记忆和能力,情感却被系统剥离,留下的更多是理智和分析。她对于途有好感,欣赏他,心疼他,甚至可能产生了类似“爱”的情愫,但这种情感,是否足够“正常”?是否能满足于途对爱情的期待?
于途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他仔细看着沐音,看着她眼中那片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的宁静海洋。然后,他笑了,笑容里有释然,也有更加坚定的温柔。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特殊’具体指什么。”
于途向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目光灼热而认真。
“但我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被理解。你的理性,你的冷静,你的睿智,在我眼里都是最迷人的光芒。我不需要你改变什么,沐音,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完整的你。”
沐音望着他,望着他眼中毫无保留的真诚和爱意。她感觉到自己那颗习惯于冷静分析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陌生的、温暖的悸动蔓延开来。
【警告!检测到宿主情感模块产生强烈波动!超出基准线!】
0981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又有点兴奋。
【宿主!你动心了!真的动心了!】
沐音没有理会脑海里吵闹的系统。她看着于途,终于,也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如同冰河解冻,春水初生。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于途的眼睛瞬间亮了,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沐音微凉的手。这一次,沐音没有抽回,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浩瀚的星空在他们头顶沉默闪耀,见证着这段始于青涩、重逢于梦想、最终交汇于彼此灵魂的轨迹,终于并入了同一条轨道。
和沐音谈恋爱,与于途想象中任何一种模式都不同。
没有腻歪的称呼,没有时刻粘人的依赖,甚至很少看到寻常恋爱中女孩常有的撒娇或小脾气。他们的约会地点,常常是图书馆、实验室,或者各自加班后的一顿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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