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国事与军务中,近乎自虐般地忙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暂时麻痹那颗因“知鹤”二字而不断抽痛的心。仙凡有别……了却前缘……这几个字如同梦魇,日夜缠绕着他。
这一日,他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一阵清风吹过,案前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人。那人手持折扇,面容和善,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的气质,正是受连宋所托(亦或是顺应所谓“天命”)前来点化(或者说添乱)的司命星君。
宋玄仁心中一惊,握笔的手骤然收紧。能如此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深宫大内,此人绝非寻常!
“阁下是何人?”
他强自镇定,沉声问道。
司命微微一笑,执扇一礼。
“小仙司命,掌管凡人气运命格。今日特来,是为殿下解惑。”
“解惑?”
宋玄仁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解什么惑?”
“自然是解殿下心中所困,那位名唤‘知鹤’的仙子之事。”
司命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到“知鹤”二字,宋玄仁呼吸一滞,猛地站起身。
“你知道她?她在哪里?!”
“殿下稍安勿躁。”
司命摇着扇子。
“知鹤仙子确非凡尘之人,她乃九天之上太晨宫中人,与天上一位尊神渊源极深。殿下与她,确有前缘,但此缘……乃是一劫。”
“劫?”
宋玄仁愣住。
“正是。”
司命煞有介事地点头。
“殿下此生需历‘情劫’,尝那爱别离、求不得之苦,方能圆满命格,稳固国运。知鹤仙子,便是殿下此劫之关键。她助殿下,是缘;她离去,是劫。殿下若一味强求,逆天而行,恐非但缘法难成,反会招致更大灾祸。”
司命的话半真半假,将东华帝君下凡历劫的真相隐去,把知鹤的出现归结为“命定之劫”,既解释了知鹤的非凡,又为宋玄仁的痛苦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归宿——这是你命中该受的苦,忍着吧,为了你的江山社稷。
宋玄仁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龙椅上。原来……原来他与她的相遇相救,她的再次出现与决绝离去,都不过是命运安排的一场戏码?他只是戏台上那个必须经历痛彻心扉的丑角?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他。他尊为太子,手握权柄,却连自己的心意都无法主宰,只能被动承受这所谓的“劫数”。
“所以……孤与她,注定无缘?”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绝望。
司命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忍(或许也没有),但面上依旧是一派天命使然的淡然。
“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殿下需谨记,劫数过后,方是新生。执着于镜花水月,苦的只是自己。”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况且,殿下身边,未必没有其他缘分,只是殿下心有所属,未曾察觉罢了。”
他指的是那只小灵狐(白凤九),希望宋玄仁能移情于此,顺利走完帝君的情劫流程。
然而,此刻的宋玄仁哪里听得进这些。司命的话,非但没有解开他的心结,反而像一把锁,将他对知鹤的感情彻底锁死在了“求不得”的绝望深渊。他挥了挥手,疲惫地让司命退下,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中,背影萧索,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生气。
消息通过0981,实时传递到云端之上,正于一处灵山福地打坐的知鹤(沐音)耳中。
【宿主,司命已按‘剧本’点明‘情劫’,宋玄仁(东华)陷入深度‘求不得’执念。能量波动监测显示,其历劫进程加速。】
0981汇报道。
“加速就好。”
知鹤睁开眼,眸中无喜无悲。司命的举动在她意料之中,甚至可以说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唯有让东华在凡间将这“情劫”体验得足够深刻,他回归之后,那份被凡尘情感冲刷过的冰心,才会出现真正的裂痕,她才有可能趁虚而入。
【另外,】
0981继续道。
【根据对青丘能量流向及白真、折颜近期频繁会面的信息碎片分析,青丘白家疑似在暗中进行某种大型阵法或法器的筹备工作,能量 与东华帝君的仙元波动有微弱关联性。推测与‘原剧情’中提及的‘获取东华半颗心’计划吻合度提升至75%。】
知鹤眼神骤然一凛。果然!白家那群看似超然物外、与世无争的狐狸,背地里果然在谋划着惊天动地的事情。想要东华的半颗心?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掌控四海八荒的野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无论是为了什么,她都绝不允许。
东华的心(哪怕是半颗),只能是她的任务目标,或者说……是她的战利品。岂容他人染指?
“继续严密监控青丘,尤其是白真、白奕(凤九父亲)以及狐帝白止的动向。尝试解析他们筹备的阵法或法器具体用途和启动条件。”
知鹤冷声吩咐。
【指令已确认。监控与分析程序已提升至最高优先级。】
知鹤站起身,走到山崖边,衣裙在猎猎山风中飘拂。下方云海翻腾,掩藏着凡间的爱恨情仇,也掩藏着九重天上的阴谋诡计。
宋玄仁在凡间痛苦沉沦,白凤九在一旁焦急却无能为力,司命自以为掌控着命格,青丘在暗中蠢蠢欲动……
而这盘棋,真正的棋手,是她。
她需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给这潭水搅动一下。或许,是该让那位在凡间备受冷落、心急如焚的小帝姬,更加“努力”一点了。比如,让她发现一些关于“知鹤”的“秘密”,比如,让她那单纯的嫉妒,发酵成更危险的行动……
知鹤的指尖,一缕仙力萦绕,幻化又湮灭。
“白凤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承虞国王宫的花园里,白凤九化身的小灵狐,无精打采地趴在假山顶上。
自那日军营之后,宋玄仁待她大不如前。虽未驱逐,却明显疏离。他周身笼罩的那层冰冷和痛苦,像无形的墙壁,将她隔绝在外。她尝试过像以前一样捣蛋惹他注意,换来的却是他更深的沉默,甚至偶尔投来的一瞥中,带着她看不懂的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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