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赫连骁被七窍流血和膝上重创气晕抬走后的第三天清晨。
王府内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虽然主院书房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连一丝引鼠香的辛辣都闻不到了,但那无形的、冰冷的阴霾,却如同跗骨之蛆,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压低了嗓子,眼神躲闪,仿佛空气中漂浮着看不见的毒刺。
我坐在流云院偏厅的窗边,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青翠的芭蕉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粗糙的边缘。那日肃王膝上没入的银簪,太子赫连珏那双冰锥般的审视目光,还有那句“别致得很”的低语,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王妃……”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抬眼看去,是负责采买的小丫鬟翠儿。她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此刻却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手里挎着的空菜篮子都在微微发抖。她眼神惊惶,像是刚从什么龙潭虎穴里逃出来。
“怎么了?”我放下书卷,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翠儿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猛地瑟缩了一下。她快步走进来,反手掩上门,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她几步冲到我跟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带着哭腔,又急又怕:
“王妃!不好了!外面……外面都传疯了!奴婢……奴婢今早去西市采买,刚走到街口,就……就听到好多人……好多人在议论……”她喘着粗气,脸上毫无血色。
“议论什么?”我的心微微一沉。
“议论……议论王妃您啊!”翠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惧,“他们……他们说您是南诏来的灾星!是……是天煞孤星转世!说您在南诏就克死了皇室血脉,害得南诏国运衰微!现在……现在嫁来我们北狄,就是……就是来祸害我们北狄的!”她越说越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说……说肃王殿下昨日在咱们王府里好端端的,突然就重伤昏迷,就是……就是被您给咒的!说您身上带着南诏皇室的怨气和不祥,谁沾上谁倒霉!还说……还说……”翠儿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说不下去。
“还说什么?”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翠儿猛地一咬牙,带着哭腔喊出来:“还说太子殿下仁厚!体恤臣下!一大早就亲自去了太庙!为肃王殿下焚香祈福!祈求上苍庇佑!消……消解灾厄!外面……外面的人都说太子殿下是仁君典范,而……而您……”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惊恐地看着我,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灾星!天煞孤星!克死南诏,祸害北狄!咒伤肃王!
太子赫连珏亲自去太庙祈福,立仁君人设!
好毒辣的连环计!好周密的舆论绞杀!
前脚肃王在我这里吃了大亏,后脚太子就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将肃王的重伤昏迷,直接归咎于我“灾星”的身份!将他自己的形象,塑造成忧国忧民、体恤臣下的仁君!而我,则成了人人喊打、带来灾祸的妖孽!
这流言一旦坐实,不仅我在北狄再无立锥之地,连带着萧珩,也要背上“庇护灾星”、“引祸入室”的罪名!太子这一手,不仅是要我的命,更是要将萧珩彻底踩进泥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
砰!
哗啦——!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伴随着一声醉醺醺、不耐烦的呵斥,猛地从隔壁主院的方向传来!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嚎丧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是萧珩的声音。带着宿醉未醒的沙哑和浓浓的起床气。
紧接着,是踢踢踏踏、虚浮不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流云院偏厅的门被一只穿着软缎睡鞋的脚,粗暴地踹开了!
萧珩披散着长发,只穿着一件松垮垮的月白中衣,领口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他手里还拎着个酒壶,脸上是宿醉未消的潮红和烦躁,眼神迷离,仿佛根本没睡醒。浓郁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偏厅。
他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翠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醉眼朦胧地扫过我苍白的脸,不耐烦地嘟囔:“又怎么了?哭哭啼啼的,晦气!”
翠儿吓得魂飞魄散,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出。
萧珩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像是没骨头似的,一屁股就坐在了我旁边的软榻上,沉重的身体陷进去,带起一股浓烈的酒气。他看也不看翠儿,仰头灌了一口酒,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醉眼惺忪地转向我,嘴角咧开一个带着邪气的笑容。
“王妃……”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含混不清,带着酒后的沙哑,手臂却猛地一伸,极其自然地、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揽住了我的肩膀!
我身体瞬间僵硬!他手臂的温度和力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一种霸道的禁锢感。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特有的冷冽气息混合在一起,冲击着我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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