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那处被毒针刺破的伤口,在太医精心敷上的清凉药膏下,尖锐的剧痛终于被压制成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钝痛和麻痒,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在颅骨下缓缓蠕动。每一次心跳,都仿佛牵动着那片被毒素侵蚀的头皮,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眩晕感。浓烈刺鼻的药味混合着殿内残留的恭桶恶臭,在紧闭的门窗内淤积发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污浊气息。
我闭着眼,虚弱地靠在硬板床上,翠微小心翼翼地用湿帕子擦拭着我额角的冷汗和污迹。每一次擦拭带来的细微震动,都让头顶的伤口传来一阵新的刺痛。
“公主…您忍着点…太医说了,这‘缠丝蔻’的毒阴损得很,虽渗入不多,但盘踞在巅顶,拔除需费些时日…” 翠微的声音带着哭腔,动作越发轻柔。
缠丝蔻…太医最终诊断出的毒名。一种极其阴损、发作缓慢却如附骨之疽的慢性剧毒。无色无味,可通过伤口或长期接触渗入肌理,侵蚀神智,最终令人癫狂衰竭而死。太医说,我头顶的伤口是引子,那渗入的毒量虽微,但足以引发剧烈的头痛和神思惊厥。而更可怕的是,太医在仔细诊脉后,脸色凝重地告诉萧珩——我体内,竟还潜藏着另一种更为隐蔽、沉积已久的同源之毒!正是这沉积的旧毒,放大了新伤之毒的烈性,才让我发作得如此猛烈!
旧毒?沉积已久?
这个诊断结果,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偏殿死寂的表面下,激起了汹涌的暗流!萧珩听完太医的禀报,那张冰山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有深潭般的黑眸中,冰层之下仿佛有暗流汹涌。他没有追问旧毒的来源,只是命令太医不惜一切代价,双毒并治。
但有些话,不需要明说。这深宫之中,谁能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下这种需长期接触的阴损之毒?答案几乎呼之欲出——皇后苏氏!她赐下的那些“养身汤”、“安神散”,还有…那源源不断送来的“玉容膏”!
“翠微…” 我闭着眼,声音因虚弱而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那些…那些皇后娘娘赏的‘玉容膏’…还有吗?”
翠微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回公主…之前…之前都用完了…前些日子送来的那盒…那盒在…在您摔药碗的时候…好像…好像也打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后怕。
打翻了?不,是我故意泼洒在身上,才引出了后续的混乱!那盒“玉容膏”,恐怕早被李德全的人清理掉了,成了死无对证的灰烬!
一丝冰冷的笑意在心底蔓延,又被巨大的疲惫和头顶持续的钝痛压了下去。证据湮灭了,但怀疑的种子,已经随着太医的诊断和萧珩的强势介入,深深地种在了皇帝赵胤的心里!李德全被拿下诏狱,就是明证!皇后此刻,恐怕正如同困兽,在凤仪宫里焦灼地踱步,思索着如何扑灭这燎原的星火,如何将我这颗眼中钉彻底拔除!
“公主…” 翠微的声音带着迟疑,打断了我的思绪,“您…您先歇着…奴婢去给您熬太医开的解毒汤…”
“嗯…” 我虚弱地应了一声。
翠微轻手轻脚地放下帕子,端起旁边放着药渣的铜盆,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殿门开合,带进一丝外面冰冷的空气,随即又被沉重的落锁声隔绝。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头顶伤口的钝痛和体内沉积毒素带来的隐隐不适,如同跗骨之蛆,时刻提醒着我这具躯壳的脆弱和深陷的危机。
不能坐以待毙!李德全进了诏狱,皇后绝不会坐视他开口!她一定会反扑!而我这枚棋子,在萧珩眼中,价值就在于“活着离开南诏”。一旦我失去利用价值,或者成为他布局的阻碍,那冰冷的匕首,随时会再次架上我的脖颈!
必须自救!必须为离开这吃人的魔窟做准备!
目光如同最冷静的猎手,扫过这间破败、被反复搜查过的囚笼。被撕碎的旧衣散落在地,破木箱歪倒在一旁,箱盖半开……我的视线,最终定格在墙角那个同样被翻检过、此刻盖着几片破麻布的恭桶上。
恶臭依旧浓烈。但此刻,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却成了最好的掩护。
屏住呼吸,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走到恭桶旁,那冲天的臭气几乎让我窒息。我颤抖着手,掀开盖在上面的破麻布,露出下面堆积的、如同凝固黑泥般的污秽。
指尖带着冰冷的决绝,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无视那令人作呕的粘腻触感,狠狠地向污秽深处探去!指甲缝里瞬间塞满了恶臭的污垢。几个呼吸之后,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被厚厚污垢包裹着的、小小的、硬硬的布片!
心脏狂跳!还在!
我猛地将它抠了出来!顾不上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粘腻,迅速用破麻布胡乱擦拭掉表面最污秽的部分。昏暗中,那小小的、褪色发灰的婴儿肚兜再次显露出来!心口位置,那个歪歪扭扭的“云”字,如同烧红的烙印,灼烧着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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