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熙的话,让周围的祝贺声与谈笑声,戛然而止。
程老、卢老等几位国医大家的脸都沉了下来。
中医与韩医的争论由来已久,但在这种国际场合,对方竟敢指名道姓地挑衅,还是头一遭。
他将矛头对准的,是《伤寒论》,是医圣张仲景,是整个华夏经方一脉的根基。
这已非简单的学术之争。
程老脾气火爆,捏着茶杯的手指关节绷紧,当场就要发作。
身旁的李锦舟却用眼神按住了他。
身份不对等。
他们这些国之大医,若是亲自下场,跟一个韩国代表团团长辩论,无论输赢,传出去都失了气度。
赢了,是胜之不武。
万一被对方抓住什么话柄,更是丢了整个华夏医学界的脸。
可若是不回应,又等同于默认了对方的狂悖之言。
一时间,几位老人都陷入了两难,脸色铁青。
就在这片凝滞的沉默中,被金在熙点名的许阳,往前走了一步。
他先是对着金在熙,躬了躬身,姿态放得极正,也极低。
“金会长,晚辈许阳,有幸聆听您的见解。”
他的声音清朗平和,没有半分被挑衅后的火气,反倒像个真心求教的后辈。
这一下,让准备看好戏的金在熙有些意外,也让提着心的李锦舟稍稍松了口气。
“哦?那你说说看。”
金在熙抱着双臂,下巴微抬,等着看这个年轻人如何辩解。
许阳笑了笑。
“金会长说得对,用药之道,安全为上。麻黄附子细辛汤药性峻猛,用之不当,确有风险。”
“晚辈在临床应用时,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这话一出,不光金在z熙,连程老他们都愣住了。
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还先自承其短了?
金在熙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他以为许阳是怕了,准备服软。
“晚辈对贵国的‘四象医学’神交已久,尤其佩服您能将古方化裁,推陈出新。”
许阳的语气里透露出浓浓的好奇。
“只是晚辈学识浅薄,斗胆请教,您这‘八味加减方’,具体是如何在麻黄附子细辛汤的基础上,做到更安全,也更有效的呢?”
这个问题,正中金在熙的下怀。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也大了几分,像是在给全场的人上课。
“我们韩医认为,麻黄附子细辛汤之所以危险,在于其纯阳无阴,一味攻伐,易伤津液。所以,我们的‘八味加减方’,便是在此基础上,加入了熟地黄、山茱萸以滋补肾阴;加入麦冬、五味子以敛肺生津;再加入一味人参,大补元气,扶助正气。”
“如此一来,攻中有补,散中有收,既能驱寒,又不伤正。比起你们那张粗糙的古方,不知要精妙了多少倍!”
金在熙说完,得意地环视全场,等待着众人的惊叹。
在场的不少中医也暗自点头,这思路听着,听着周全。
“原来如此。”
许阳脸上的敬佩之色更浓了,他甚至还认真的点了点头。
“熟地、山茱萸滋补肾水,麦冬、五味子保肺金,人参固护脾土。金会长此方,三阴并治,五行兼顾,确是稳妥。晚辈受教了。”
他这番吹捧,让金在熙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嘴角咧到耳根。
可还没等他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许阳的下一个问题,便接踵而至。
“只是晚辈还有一处不解。”
许阳的表情依旧谦恭,可眼神里,却多了一分藏不住的锐利。
“请问金会长,既然您此方如此安全有效,那它所治的,还是‘少阴病’吗?”
金在熙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伤寒论》有云: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
许阳的话清晰地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六个字,点明了少阴病的病机核心——阳气衰微到了极点,阴寒内盛,病人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睡觉。”
“这已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的危重之症!”
“这个时候,治法只有八个字:急回其阳,火速救逆!”
“要用附子、干姜这样的大辛大热之品,像一把火,直接烧到肾中,把那即将熄灭的元阳真火,给重新点燃!”
“而麻黄附子细辛汤,是治疗‘太少两感’,也就是里寒极盛,又兼有表寒束缚的死证。它要用最刚猛的力量,把内外两层寒冰同时撞开,为那一点点残存的阳气,杀出一条生路!”
许阳的语速不快,但那话语里蕴含的画面感,却让在场的所有医生,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金在熙身上。
“现在,我们再来看您的‘八味加减方’。”
“您方中的熟地黄,性滋腻;山茱萸,性酸收。这两味药下去,病人那本就微弱的脾胃运化之力,还能转得动吗?会不会直接被这滋腻之品给糊住,反而成了助湿之邪?”
“您方中的麦冬,性寒凉;五味子,性酸收。用在少阴病这种阳气欲绝的病人身上,是不是等同于往一堆快要熄灭的炭火上,又浇了一盆冷水,还盖上了一个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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