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最后一丝余晖,被厚重的水晶窗帘彻底挡在了包厢外。
苏韵背脊挺得笔直,坐在顾文渊对面。
她白天补觉了很久,精神好了一些,这次出差到京城跟顾家谈合作至关重要。
顾文渊看着苏韵脸上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眼里却没什么温度。
西装套裙,剪裁利落,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窈窕线条,又筑起一道职业的壁垒。
“顾总,我敬您一杯。”苏韵声音清越,带着刻意调整过的柔和。
她微微倾身,为他面前几乎未动的高脚杯续上暗红色的酒液。
顾文渊没动,只是靠在宽大的椅背里,仰头看着她。
水晶灯璀璨的光落在他眼中,跳跃着,却融不进眸底那片深潭。
他目光先是掠过她精心修饰的眉眼,那里描画着精致的妆,也掩不住眼底一丝极力压制的疲惫。
顾文渊目光慢悠悠地下滑,滑过她因倾身而微微绷紧的西装外套前襟,停顿,流连,火辣辣地,像是要透过那层矜贵的衣料,灼烧内里。
苏韵颈后的寒毛瞬间立起,一股强烈的被冒犯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窝火直冲头顶。
捏着分酒器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却纹丝未动,甚至更柔婉了些。
她不能失态,一丝一毫都不能。
当年那场几乎撕裂苏家的拒婚,是她亲手划下的一道深堑,不仅横在她和顾家之间,更让她在苏氏内部的位置摇摇欲坠。
父亲失望的眼神,族人背后的窃窃私语,这几年她靠着努力才一点点挣回局面。
苏韵稳住呼吸,续完酒,收回手,退回自己的座位。瓷器轻轻碰触玻璃转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
顾文渊终于动了。他修长的手指搭上杯脚,缓缓转动,看着杯中酒液挂壁,再慢悠悠滑落。
他拿起杯子,却没喝,只是举到眼前,透过那片浓郁的红色看向苏韵,眼神莫测。
“苏总监,”他嗓音低沉,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松弛,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几年不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苏韵心下一凛,“顾总说笑了,人总是会变的。倒是顾总,风采更胜当年。”
“是么?”顾文渊轻笑一声,那笑声很短,没什么愉悦的味道。
他放下酒杯,手臂搭在铺着雪白桌布的桌沿,这个姿态让他更具压迫感。
“苏总监变化可不小。从苏家叛逆的大小姐,变成了能干的业务总监?”
苏韵维持着笑容,“为了家族,尽心尽力而已。”
“尽心尽力……”顾文渊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当年苏家想联姻顾家,你可是宁死也不愿‘尽心尽力’。”
苏韵胸腔里那口气提了上来,堵在喉头。
包厢里暖黄的灯光忽然变得有些刺眼,空气也滞重起来。
她知道今晚这场戏不好唱,却没想到他开场就直接撕开旧疤。
苏韵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
“年少不懂事,让顾总和顾家见笑了。那时候……太任性。”
“任性?”顾文渊淡淡开口:“用自杀威胁家里,非要嫁给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吐得清晰缓慢,“苏大小姐这任性的代价,可不小啊。对你,对苏家,都是。”
他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可话里的刺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苏韵抬眼,直视顾文渊。
灯光下,男人英俊的面孔无可挑剔,眉宇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久经商场历练出的锐利。
“代价确实有,”苏韵平静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承担我的选择。”
“承担?”顾文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里却毫无笑意。“苏韵,你拿什么承担?
苏家差点因为你,失去开发区那个关键项目,资金链当时绷得多紧,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父亲那两年白了多少头发,你又知不知道?”
苏韵脸色微微发白。
这些她当然知道,那些压力,那些冷眼,那些她咬着牙扛过来的日日夜夜。
看到她细微的神色变化,顾文渊似乎满意了。
他向后靠去,重新端起酒杯,这次浅浅啜饮了一口。
沉默在包厢里蔓延,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良久,顾文渊开口,话题陡转:“过得怎么样?”
苏韵一怔,下意识回道:“顾总指哪方面?工作还是……”
“生活。”顾文渊打断她,目光锐利,“家庭。幸福吗?”
“你丈夫还好吧?”
苏韵心口猛地一缩,她知道顾文渊还在关注着自己。
几秒钟以后,她立刻武装起自己,“多谢顾总关心。我丈夫很快就能恢复健康!
“我和丈夫感情很好。一对双胞胎女儿,很乖巧,很漂亮,也很懂事。”
说到孩子,她眼中不自觉掠过柔软。
“江澄……”顾文渊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他晃动着酒杯,看着红色的旋涡,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一直未曾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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