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俞亮已经在院子里摆好了棋盘。露水沾在黑白棋子上,像撒了层碎钻,他指尖捻起一颗黑子,悬在天元位上方,迟迟未落——今天是他和时光约定好的“收官战”,也是时光爸妈正式认他做干儿子的日子。
“磨磨蹭蹭的,再不下我可要执白先行咯。”时光趿着拖鞋从屋里跑出来,头发还乱糟糟的,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豆沙包。他凑到俞亮身边,鼻尖蹭过对方颈窝,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爸在厨房煎蛋,说今天要给你露手‘黄金蛋包饭’,蛋壳都挑干净的那种。”
俞亮把黑子落在天元,抬眼时正好撞进时光笑弯的眼里。“昨天阿姨说,认亲宴要穿新做的中式褂子,”他指尖在棋盘上轻轻点了点,“你那件藏青底绣松鹤的,熨烫好了吗?”
“早备好啦,”时光伸手勾住他的腰,把剩下的豆沙包塞进他嘴里,“我妈凌晨就起来熨了,说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对了,你带的那副云子棋,我爸说要摆在堂屋最显眼的架子上,旁边再配个红木底座,刻上‘俞亮藏’三个字。”
俞亮嚼着豆沙包,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晨光漫过他的睫毛,在棋盘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忽然觉得,原来“家”的模样,就藏在这些琐碎里——熨烫平整的褂子、挑净蛋壳的蛋包饭、连棋子底座都要费心琢磨的细节。
正说着,时光妈端着两盘切好的哈密瓜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小亮啊,快来尝尝这瓜,刚从早市抢的,甜得能粘住牙。”她把盘子往石桌上一放,眼里的笑意比晨光还暖,“你叔在里屋翻箱倒柜呢,说要把他年轻时得的‘劳动模范’奖章找出来,给你挂在褂子上——那可是他这辈子最得意的物件。”
俞亮心里一热,刚想说“太贵重了”,就被时光拽着往屋里跑:“别听我妈瞎吹,那奖章锈得都快看不出字了。走,给你看个好东西。”
里屋的樟木箱刚打开,一股陈旧的檀香就漫了出来。时光从箱底翻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件深紫色的杭绸马褂,盘扣是翡翠的,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我奶奶的陪嫁,”时光指尖拂过袖口的暗纹,“她说给你穿最配,比店里买的体面。”
俞亮指尖抚过冰凉的翡翠扣,忽然想起第一次来时光家时,他拘谨地坐在沙发边缘,连茶杯都不敢碰。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塞进这样珍贵的旧物里,被当成家人一样疼惜。
“发什么呆呢?”时光捏了捏他的脸,“我妈说,认亲宴上要行拜师礼——不是拜我爸,是拜我家那棵老石榴树。”他憋着笑,“说那树结的果子甜,认了它当‘长辈’,往后日子保准红火。”
俞亮被他逗笑,眼角的弧度温柔得像浸了水的玉。他忽然明白,所谓的仪式感,从不是排场有多铺张,而是那些笨拙的用心——把旧物当宝贝送、让石榴树做见证、连蛋包饭都要挑净蛋壳,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细节,比任何华丽辞藻都更能让人踏实。
临近中午,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时光爸搬来张八仙桌,上面摆着刚从鱼塘钓的鲫鱼、地里摘的秋葵、还有街坊送来的糯米酒。俞亮穿着那件杭绸马褂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时光妈给时光系领带——少年脖子上的领结歪歪扭扭,被他妈笑着拍了下后脑勺:“跟你爸一个德性,穿正装比登天还难。”
时光爸则拉着俞亮的手,往他口袋里塞了个红布包:“这里面是咱老宅子的钥匙,往后那三间瓦房,你想住就住,想翻修就翻修。”他声音有点哑,“我跟你阿姨没别的本事,就懂点过日子的理——家里有粮,仓里有米,身边有人,就是顶好的日子。”
俞亮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忽然说不出话。阳光穿过堂屋的雕花木窗,在他和时光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
认亲宴开始时,街坊四邻都来了。有人拎着自家腌的酱菜,有人抱着刚摘的葡萄,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时光妈牵着俞亮,时光爸牵着时光,四人站在老石榴树下,树上还挂着去年结的干石榴,像串红玛瑙。
“这孩子啊,”时光妈对着众人说,声音清亮,“棋下得好,心更善,往后就是我家二小子了。”她从兜里掏出个银锁,给俞亮挂在脖子上,“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时光爸则把那枚锈迹斑斑的奖章别在俞亮胸前:“这奖章不值钱,但它认人——认勤恳,认实在,你配得上。”
俞亮望着眼前攒动的笑脸,看着时光冲他挤眉弄眼,忽然觉得眼眶发烫。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奖章和银锁,又看了看时光手里那副云子棋——棋盒上,“俞亮藏”三个字已经刻好了,笔锋里藏着笨拙的认真。
宴席上,时光偷偷凑到他耳边:“等会儿吃了饭,咱去后山摘野枣。我知道个地方,枣子甜得能齁死人。”
俞亮笑着点头,指尖在棋盘上轻轻落下最后一颗子。这盘棋下了整整一上午,此刻终于收官,黑白交错间,落满了晨光、笑语,和属于他们的、刚刚开始的漫长日子。
夕阳西斜时,街坊们渐渐散去。俞亮帮着收拾碗筷,时光妈在一旁念叨:“明天让你叔带你去买新被褥,老棉花的,睡着踏实。”时光爸则蹲在石榴树下,给俞亮讲哪年的雨水最丰沛,哪年的石榴结得最稠。
时光拉着俞亮往后山走,手里还攥着个没吃完的菜团子。“你看,”他指着远处的炊烟,“咱村的烟囱都冒气了,像不像棋盘上的星位?”
俞亮望着那片温柔的烟火,忽然觉得,最好的棋从不是步步算计的胜负,而是落子无悔的踏实——像这小院里的饭菜香,像老石榴树的影子,像身边人温热的手掌,在岁月里慢慢铺展开,每一笔,都写着“圆满”。
晚风拂过,老石榴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俞亮握紧时光的手,加快了脚步,野枣的甜香在风里飘得很远,像他们往后的日子,一眼望不到头,却处处是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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