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半,洛阳城陷入沉睡,唯有巡夜梆子的余音在坊墙间回荡。悦来居客栈的后院小门悄然开启,溜出三条黑影,融入浓重的夜色里。正是唐御、严明,以及一名唤作赵十三的精悍护卫。三人都换了深色紧身衣裤,以黑布蒙面,脚踩软底快靴。
白日里熙攘的北市和漕渠沿岸,此刻空旷寂静,只有河水拍打岸边的泊泊声。他们避开大道,专走小巷暗渠,借着屋檐墙角的阴影,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北移动。含嘉仓城巨大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犹如一头匍匐的巨兽,墙高壕深,望楼上的灯火如同兽眼,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严明对这类潜行之事极为熟稔,他打头阵,手势精准,引导唐御和赵十三避开几处固定的明哨。根据白日的观察,他们选择了一段相对偏僻的仓城东北角围墙。此处靠近洛水支流,墙体因水汽侵蚀略显斑驳,且墙外有一片杂乱的灌木丛,便于隐蔽。
赵十三从腰间解下飞爪,在手中掂了掂,手腕一抖,飞爪带着绳索悄无声息地扣住了墙头。他率先攀上,如猿猴般敏捷,伏在墙头观察片刻,确认墙内无动静,才向下打了个安全的手势。严明示意唐御跟上,自己在最后断后。
翻入墙内,一股混合着谷物霉变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鳞次栉比的巨大仓廪,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寂静得可怕。根据地图和白日观察,北三区码头位于仓城西北隅。
三人贴着一座座仓廪的阴影,快速向西北方向潜行。仓城内部亦有巡逻的兵丁,但间隔时间颇长,显然内部守卫不如外墙那般森严,或许是对高墙深壕过于自信。严明耳力极佳,总能提前预警,三人数次险险与巡逻队擦身而过。
越靠近北区,空气中的异味渐渐发生了变化。除了粮食的味道,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丝金属和桐油的气息。唐御的心跳不由得加快。
终于,穿过一片堆放杂物的空地,北三区码头呈现在眼前。与其他区域堆满粮包不同,这里的空地上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用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物件,形状狭长,绝非粮包。码头旁停靠着几艘漕船,船上亦有同类物件,正由一些黑影悄无声息地卸下。
更令人心惊的是,看守此地的并非寻常仓廪守军,而是一些身着暗色劲装、手持兵刃的精壮汉子,目光锐利,行动间透着股悍勇之气,显然是私蓄的武力。他们散布在货堆和船只周围,警戒程度远非其他地方可比。
“是私兵。”严明在唐御耳边极低声道,“看来,这里果然是见不得光的所在。”
无法靠得太近。唐御目光扫视,发现码头旁有一座两层的了望楼,此刻楼上无人,或许是守卫重点都放在了地面货物上。他指了指那座小楼,严明会意,打了个手势,三人利用货堆的遮挡,悄无声息地潜至楼底。
赵十三再次施展身手,攀上二楼,垂下绳索。三人相继登上了望楼。这里视野极佳,能将整个北三区码头尽收眼底。
借着月光和码头处零星的火把光亮,唐御凝神细看。只见那些卸船的汉子动作麻利,两人一组,用木杠抬着那些油布覆盖的长条物件,步履沉稳,显然分量不轻。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某个油布的一角,月光下,赫然反射出一段冷森森的金属光泽——是枪尖!
不仅如此,在码头另一侧,一些较小的木箱被搬下船,箱体缝隙间,隐约可见干燥的草药和某种矿物粉末的痕迹。唐御对古代军事略有了解,心头一震:那似乎是配制火药的原料之一种!
“军械……还有火攻之物……”唐御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安禄山不仅在偷运常规兵器,竟然还在暗中准备火药!这已远超寻常藩镇割据的野心,这是为一场全面战争做储备!
他极力抑制住内心的震惊,示意严明和赵十三注意记录:漕船的数量、特征隐约可见船首有特殊的虎头纹饰,卸货的大致数量,私兵的人数、换岗规律。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观察记录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
“仔细点搜,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点动静。”
“头儿,这楼上没人吧?”
“上去看看,大意不得!”
严明脸色一变,低喝:“不好!被发现了!快走!”
三人迅速将记录好的纸条塞入怀中,准备沿原路下楼。但楼下脚步声已至梯口,退路已断!
“从后面走!”严明当机立断,指向了望楼背对码头的一侧。那边楼下是紧贴围墙的一片荒地。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赵十三率先抓住绳索向下滑去,唐御紧随其后。就在唐御双脚即将沾地之时,楼上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站住!”
同时,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射向夜空!这是在示警!
“暴露了!快翻墙!”严明最后一个落地,挥刀格开一支从楼上射来的箭矢。
此刻,整个北三区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瞬间沸腾起来。私兵们的呼喝声、杂沓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墙头上的守卫也被惊动,火把向这边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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