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三秒，病房门被推开了。
顾夜寒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保温饭盒。粥的温热透过盒壁传到指尖，但他整条手臂都像浸在冰水里。
顾长风僵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地看着儿子。叶晴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表情尴尬得像是被抓了现行。
“那个……我先去处理医嘱。”叶晴找了个借口，快步溜出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轻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顾夜寒走进去，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动作很慢，像在给自己时间思考。他拉开椅子坐下，没看父亲，目光落在监护仪的屏幕上。心率：78，血压：124/82，意识强度：52.3%——比一小时前涨了0.2%。
“我听到了。”他说。
顾长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右手又开始抖，他用左手按住右手，用力到指节发白。
“种子印记是什么？”顾夜寒问，语气平静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意识污染残留。”顾长风声音嘶哑，“净化可以清除表层的种子影响，但最深层的……神经突触层面的印记，会永远留在那里。像……疤痕。”
“有危险吗？”
“没有。”顾长风立刻说，“它已经失去活性了，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但……陆沉舟能检测到它。他是意识神经学领域的顶尖专家，当年第七文明的很多资料，他研究得比我透彻。”
顾夜寒终于转头看他：“如果被他发现了，他会做什么？”
顾长风移开视线。
“爸。”
“……他会认为你是完美的实验体。”顾长风闭上眼睛，像在忍受某种疼痛，“‘夜莺’计划失败，是因为苏晚的火种基因产生了排异反应。但你没有火种，你的意识是……干净的空白。加上种子留下的印记，你的神经网络已经‘预处理’过了，对意识转移技术的适配度……可能超过90%。”
“他想把我变成容器。”顾夜寒说。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顾长风的手指猛地一紧：“我不会让他那么做。”
“所以你让白叔叔取消计划。”顾夜寒顿了顿，“但光球怎么办？那些意识数据怎么办？”
沉默。
监护仪的嘀嗒声像秒针在走。
“会有其他办法。”顾长风最后说，“我可以……设计临时的过滤器。虽然效果差一点，但能争取时间。等我的身体恢复了，我自己回北极拿设计图——”
“你身体什么时候能恢复？”顾夜寒打断他，“叶晴说至少一个月不能高强度思考。但光球的衰减期是九十天，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去掉你恢复的一个月，再去掉制造过滤器需要的时间……我们等不起。”
顾长风说不出话。
因为他知道儿子是对的。
“计划不变。”顾夜寒站起来，“我和陆沉舟见面，拿设计图。”
“不行！”
“爸。”顾夜寒看着他，眼神很平静，“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有些事……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做。”
“你会死的——”
“我不会。”顾夜寒打断他，“十七年前你选择留在北极的时候，也没想过会死。但现在你活着回来了。我也一样。”
他拿起饭盒，拧开盖子，粥还冒着热气。
“先把粥喝了。”他把勺子递过去，“凉了就不好喝了。”
顾长风盯着那碗粥，又抬头看儿子。那个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小男孩，现在已经长成了可以反过来保护他的男人。
他颤抖着接过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到嘴边。
眼泪掉进粥里。
顾夜寒看见了，但没说什么。他只是坐到床边，接过勺子：“我喂你。”
“我自己能——”
“别废话。”
一勺，一勺，又一勺。
病房里只剩下勺子碰碗的声音，和监护仪的嘀嗒声。
粥喝完的时候，顾夜寒说：“我不会让陆沉舟得逞。我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
“暂时不能告诉你。”顾夜寒擦掉父亲嘴角的粥渍，“但相信我。”
顾长风看着儿子的眼睛，看了很久。最后，他点头：“……好。”
同一时间，白振华坐在星海总部的地下加密通讯室里，盯着面前全息投影中的人像。
陆沉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四十五岁左右，面容清瘦，戴着无框眼镜，眼神温和得像大学讲师。但他身后的背景是一间极其现代化的实验室，墙壁上嵌满了发光的屏幕，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滚动。
“老师，好久不见。”陆沉舟微笑，声音温润，“听说您前段时间在北极？身体还好吗？”
“还活着。”白振华说，“沉舟，我有事找你谈。”
“关于那颗次级核心？”陆沉舟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监测到北极的能量波动异常。俄罗斯人说是自然事故，但我不信。它……被处理过了，对吧？”
开门见山。这是陆沉舟的风格——永远直接，永远不绕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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