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封奏折,如同两记闷棍,敲得崇祯心头沉重。
卢象升的丁忧请求,让他瞬间感到宣大防线的动摇,卢象升坐镇宣大,不仅是防范清军再次入寇的关键,其威望更是确保山西“调田”能在军方层面得到配合的重要保障。
他若一走,谁能接手这副重担?杨国柱已殉国,放眼朝堂,能如卢象升般既懂军事、还能震慑边将的帅才,寥寥无几。
崇祯犹豫不决,最终打算咨询孙承宗的意见。
孙承宗深知边事要紧,权衡利弊后,进言道:“陛下,象升至孝,然北疆安危,重于泰山,如今‘调田’方启,虏酋虎视,宣大实离不开卢督师,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夺情虽于礼有亏,然于国有利,可厚赐其家,优恤其父,以示朝廷体恤,或可稍减物议。”
听到孙承宗这么说,崇祯明显愣了一下,还能这样搞?人家亲人去世,还不让人回家守孝,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近人情了啊?穿越之前也没听说过还能这样干啊!
但好歹是有了孙承宗的建议,崇祯还是下定了决心,他亲自批复卢象升的奏折,言辞恳切,极力褒奖其父功绩与卢象升的忠勤,接着笔锋一转,以“边防孔亟,倚畀正深”为由,不准所请,着其在任守制,夺情视事。”
他知道这会让卢象升承受巨大的精神和舆论压力,但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如此。
而孙传庭和洪承畴的奏折,则让崇祯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奈。
“李自成……果然还没死!”他将奏折拍在案上。
他并非天真地以为流寇会因一两个首领的死而彻底平息。
他深知,在这小冰河期天灾不断、吏治腐败难清的大环境下,民变就是火烧不尽的野草,没了李自成,也会有张自成、王自成,他无奈的是,大明产生流寇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还来不及缓一口气,李自成从狼狈流窜到东山再起,只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
对于孙、洪二人推荐郑崇俭,他仔细考量,郑崇俭久在三边,熟悉流寇战法,确是目前相对合适的人选,他与孙承宗再次商议。
孙承宗分析道:“陛下,川楚之地,山高林密,用兵不易。郑崇俭知兵,或可当此任。然关键在于,需令其与湖广、四川当地官员协同,确保粮饷,方能有成,李自成虽复燃,然其势已大不如前,只要调度得宜,不致酿成大患。”
崇祯叹了口气,知道眼下也确实没有更优的选择,他提起朱笔,在孙、洪的奏折上批复:“准奏。着升郑崇俭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四川、湖广军务,克期剿灭闯逆,不得有误。”
批复完这两件棘手之事,崇祯斜靠在龙椅上,感到一阵疲惫,北边要改革,要防虏;西边要剿寇,要安民,卢象升被夺情,心中必有郁结;李自成窜入四川,前途未卜。
这皇帝不好当啊,大明的江山,就像一艘四处漏水的破船,他只能哪里漏水堵哪里,不知何时才能驶出这片惊涛骇浪。
崇祯又起身踱步到殿中悬挂的巨大舆图前,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北京城郊的几处标记上。
“军械司…”他喃喃自语。这是他寄予厚望的强军根基,自下旨筹建后,除了偶尔听取进度汇报,他还几乎未曾亲自去看过,不知如今成效如何。
“王承恩,传汤若望。”崇祯决定不再空想,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多时,身着儒衫、金发碧眼的汤若望便应召而来,行礼如仪。
“汤先生,军械司如今情形如何?新炮铸得几何?火铳月产多少?”崇祯开门见山。
汤若望显然有备而来,用带着异域口音却流利的汉语答道:“回禀皇帝陛下,承蒙陛下信任,司内工匠如今已熟稔技法。至今已铸成可用于战阵之红衣大炮二十二位。若材料充足,再给臣一些时日,可凑足三十位之数,足以组建一营精锐炮队。”
他顿了顿,继续汇报:“至于火铳,每月可产三眼铳一百一十杆,火铳六十杆。臣已按陛下之前吩咐,着力统一规制,确保零件可互换,然工匠熟练程度不一,成品良率尚有提升空间。”
二十二门大炮,每月一百七十杆火铳。这个数字对于偌大的明朝边防而言,仍是杯水车薪,崇祯心中一动,一股想要亲眼看看这些“工业结晶”的冲动涌了上来。
“好!朕今日便随你去城外工坊,亲眼看看朕的新炮如何发声!”崇祯一时兴起,当即决定微服出宫,亲临视察。
皇帝的突然驾临,让城西的军械司作坊和毗邻的试射场顿时忙乱起来,大批锦衣卫和京营士兵迅速封锁了周边区域,严密护卫。
试射场上,一门新铸就的红衣大炮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幽光,炮身黝黑,造型规整。
然而,崇祯注意到,在炮口所指方向的后方,炮手们竟然在坚硬的冻土上挖了一个颇深的土坑。
“汤先生,此坑是何用意?”崇祯不解地问道,他印象中火炮发射时,炮手应是立于炮侧或炮后操作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