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贾尚桓和骆养性:“传朕旨意:即刻以六百里加急,召回所有派驻各地的镇守太监、监军太监!一个不留!全部给朕召回北京来!”
贾尚桓和骆养性心中巨震!召回所有内监!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举!
崇祯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给朕一一审问!彻查!由东厂、锦衣卫、京察司三司会审!有一个算一个!查他们有无贪墨军饷、有无畏战怯敌、有无欺压将士、有无……杀良冒功!”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心惊肉跳的话:
“朕宁可军中多出一个拥兵自重的赵匡胤,也绝不能再容忍一个祸国殃民的王振!”
这句话,分量极重!赵匡胤是篡位的太祖,王振是导致土木堡之变的权宦,皇帝此言,意味着他宁愿冒险赋予外将更大的权力,也绝不能再信任和任用这些败坏战事、残害百姓的宦官了!这是对沿用多年的“以内监制衡文武”祖制的巨大颠覆!
“臣等遵旨。”贾尚桓和骆养性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齐声领命。
“那个孩子呢,带朕去看他。”崇祯的语气终于缓和下来。
骆养性引领着崇祯来到北镇抚司一处厢房外,脚步下意识地放轻。皇帝突然提出要亲自见一个来自毫无背景的农家孩子,这本身就极不寻常。
崇祯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穿越至今,他早已习惯了这身龙袍带来的沉重和这深宫高墙内的尔虞我诈,但内心深处那份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受过平等观念洗礼的灵魂,依旧会对这时代的苦难感到刺痛,他知道里面那个孩子经历了什么,这种惨剧,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足以引爆舆论的骇人听闻之事。
他推开门,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轻柔。
厢房内,那个名叫二狗的孩子正蜷缩在床榻角落,身上盖着干净的薄被,但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他脸上带着淤青和伤痕,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看到一个身着耀眼龙袍、气度威严无比的人进来,他吓得猛地一哆嗦,几乎要把自己缩进墙壁里,呼吸都屏住了。
皇帝?!这个词对他而言,就好像庙里的神像,遥远、威严、能决定生死,但绝不该出现在自己面前。
跟在后面的骆养性刚要出声呵斥“陛下驾到,还不跪迎!”却被崇祯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崇祯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停在几步远的地方,缓缓蹲下了身子。这个动作让身后的骆养性和王承恩瞳孔骤缩——九五之尊,岂能对一个草民孩童屈尊降贵至此?!
但崇祯毫不在意,他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与那孩子平行,试图卸去对方的一切压力。他看着孩子脸上的伤和眼中的恐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痛。
这不是奏疏上冰冷的死亡数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刚刚被这个世界残忍蹂躏过的生命。
崇祯尽量让声音变得温和,轻声开口道:
“孩子,别怕。我不是来害你的。”
但孩子依旧惊恐地看着他。
“我叫朱由检,是……是这个国家的……呃,负责人。”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古代孩子解释“皇帝”的概念,只能用了一个略显笨拙但更平等的词。
“你叫王二狗是吗?从辽东宁远来?你的事情,他们都告诉我了,你的仇我帮你报了。”
听到报仇,孩子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或许听不懂“负责人”,但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巨大人物话语里的善意和询问,长时间的恐惧、委屈和悲伤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他猛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哇……他们……他们不敢打鞑子……看着俺爹俺娘……看着村里人……被杀了……然后……然后他们还……还砍头……说是他们的功劳……呜呜呜……我……我姐还被他们……呜呜”
孩子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崇祯的心上。这就是他所在的明朝,这就是他治理的明朝!
崇祯的眼睛也湿润了,他不再犹豫,上前几步,坐到床沿上,这个动作又让后面的骆养性差点惊呼出声,伸出手,非常轻地、试探性地放在孩子瘦弱嶙峋、还在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哭出来就好……”他像安抚自己子侄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而后恨恨的咬着牙说道:“欺负你们的那群狗东西,一个都跑不了!”
他毫不避讳地用上了最直接的词汇,听得身后的骆养性和王承恩头皮发麻。
孩子被他激烈而真诚的语气惊呆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抽噎着看着眼前这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皇帝”。
崇祯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和坚定:“二狗,你听着,你的爹娘和乡亲们的冤屈,绝不会白白承受,我向你保证,那些兵痞,那个纵容主使的太监,有一个算一个,我一定会把他们揪出来,千刀万剐了他,给你和所有冤死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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