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书桌的模拟卷上。苏晚放下笔，揉了揉眼睛。雨后的清晨空气清新，远处工厂在周日静默着。
手机震动。陈队的短信：“案件判决生效，二人已收监。尘埃落定。”
苏晚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她重新拿起笔，继续解立体几何题。辅助线、空间关系、公式套用……思路清晰流畅。做到第三题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在做题时想起那些往事了。
前世的噩梦，那些恨与怕，不知何时已悄然褪去。像潮水退后的沙滩，痕迹犹在，却不再汹涌。
奶奶端牛奶进来：“歇会儿。”
牛奶温甜，加了蜂蜜。奶奶站在她身后看试卷：“快高考了。”
“还有一个多月。”
“你爸妈要是知道……”奶奶声音微哽，又笑起来，“一定会骄傲。”
苏晚握住奶奶粗糙温暖的手：“我会好好考。”
“奶奶知道。”老人拍拍她，“你一直是个好孩子。”
阳光渐亮，栀子花香随风入室。中午陆衍来电话时，苏晚刚做完大半卷子。
“在工厂检查新设备。”陆衍声音带笑，“下午去找你？”
“好。”
挂了电话，苏晚走到衣柜前，挑了件浅蓝色连衣裙——厂里的样衣，领口绣着细小的茉莉。镜中的女孩眼神清澈，眉宇间已有沉稳。她想起前世二十八岁那个黯淡的自己。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下午三点，陆衍骑摩托车等在巷口。看见苏晚，他眼睛一亮：“裙子好看。”
“厂里的样衣。”苏晚坐上车，“去哪儿？”
“带你看风景。”
摩托车驶向郊外。春风拂面，麦田绿油油泛着光。车停在小山坡下，陆衍伸手：“来。”
山坡不高，视野开阔。城市轮廓清晰，村庄炊烟袅袅，河流如银色带子蜿蜒远方。
“当兵拉练时发现的这地方。”陆衍坐下，“觉得好，就记住了。”
风轻草动，云朵慢飘。良久，陆衍问：“结束了，是不是？”
“嗯。”
“以后打算？”
苏晚望向远方的城市——她的工厂、学校、生活和未来都在那里。“好好高考，好好经营工厂，好好照顾奶奶。”她顿了顿，“好好生活。”
陆衍看她，眼神温柔：“就这些？”
“这些就很多了。”苏晚笑，“能把普通日子过好，已很不易。”
他从口袋掏出小盒子。
“什么？”
“打开。”
银项链，吊坠是绣花针造型，针眼处镶着极小的钻石，阳光下闪闪发光。
“定做的。”陆衍说，“想了好久送什么。后来想到，你的人生从一枚绣花针开始——从绣手帕到开工厂，到现在把刺绣做成事业。这枚针，见证了你所有努力。”
苏晚拿起项链，指尖轻抚那枚小绣花针。银质温润，钻石折射细碎光芒。
“帮我戴上？”
陆衍小心为她戴上。手指触到她后颈皮肤，温暖。项链长度刚好，吊坠垂在锁骨下轻晃。
“好看。”
苏晚低头看胸前的吊坠。阳光下，小绣花针如微星闪烁。
“陆衍，”她轻声说，“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一直在我身边。”苏晚抬眼看他，“在我最艰难、最怀疑、最需要帮助时——你都在。”
陆衍握紧她的手：“以后也会在。”
他们在山坡坐到夕阳西下。天边云染橘红，层层叠叠。村庄灯火初亮，如散落星辰。
归途中，苏晚靠陆衍背上，看风景飞退。风在耳边呼啸，她心却很静。那些曾困扰她的恨、惧、不安，都消散在风里，留在了身后。
到家时天已黑。奶奶做好晚饭，三菜一汤，简单温馨。
“去哪儿玩了？”奶奶笑问。
“郊外看风景。”苏晚洗手坐下，“奶奶，下周模拟考完，我带您做新衣服。”
“做啥新的，我还有得穿。”
“春天该换季了。”苏晚给奶奶夹排骨，“厂里新进了几种面料，特别适合春装。”
奶奶笑得眼弯：“好好，听我孙女的。”
饭后苏晚收拾碗筷，回到书桌前。模拟卷剩最后两道大题，她打算今晚做完。
台灯光暖。她正要动笔，目光落在小相框上——父母的合影，从老宅废墟救出的少数物品之一。
照片泛黄，笑容仍暖。父亲手搭母亲肩，母亲侧首，眼神温柔。他们那时多年轻，对未来定有很多美好期待。
苏晚轻擦相框灰尘。
“爸，妈，”她低声说，“你们可以放心了。伤害我们的人已得惩罚。我很好，奶奶也很好。我会继续好好生活，带着你们的爱，活出你们希望的样子。”
窗外夜色渐深。邻家电视声隐约，孩子在练钢琴，断断续续的音符飘来。这是最寻常的人间烟火，最平凡的夜。
而这样的平凡，是她用尽两世才换来的珍贵。
苏晚重新提笔，解最后一道函数题。仔细列条件，画坐标系，标关键点……
思路顺畅，笔下稳。
解完题，九点半。她合上卷子，拿出错题本整理今日错题——班主任教的方法，考前重点复习。
整理完毕，十点。洗漱后躺下，月光从帘隙漏入，在墙上投细长光影。
她闭眼，等待那些熟悉噩梦——坠落高楼，张翠兰狰狞脸，周强阴冷声……
但什么也没来。
只有平静黑暗，均匀呼吸。
她翻身，很快入眠。
这一夜，她梦见很美画面——春日的田野，油菜花开遍，金灿灿一片。她在花田奔跑，父母在不远处招手，笑容明亮。阳光很好，风很暖。
没有高楼，没有坠落，没有仇恨。
只有花开，只有阳光，只有爱。
天微亮时，她醒了。窗外鸟鸣清脆。她躺在床上，听鸟声，感受晨光一点点亮起。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这一次，她是真正地、轻松地、满怀希望地迎接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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