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工厂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录音机放在桌上,红色的停止键亮着。苏晚和陆衍已经将昨晚录到的对话反复听了三遍,每个字都记录在了笔记本上。
“通风管道旁边……”苏晚用笔圈出这几个字,“他们说的应该是靠近锅炉房的那段管道。那里确实有个检修口,平时很少有人注意。”
陆衍合上笔记本:“我已经让老陈在那边装了隐蔽摄像头。今晚他们如果真去确认,一定能拍到。”
“光有这个不够。”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的雪停了,月光照在积雪上,泛着清冷的光,“录音只能证明他们密谋,但周强很可能会推得一干二净——说这都是他表哥和张翠兰的主意,他躺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证据。”陆衍明白她的意思,“能直接证明周强犯罪的证据。”
苏晚转过身:“你说过,周强在邻县也开过服装厂,后来因为质量问题倒闭了。”
“对,大概三年前的事。厂子倒闭后他转做批发,但生意一直不怎么样。”
“倒闭的厂子会留下痕迹。”苏晚转过身,“税务问题、债务纠纷、合同漏洞……周强不可能把所有事都处理干净。”
陆衍看着她:“你想从旧账入手?”
“不只是账。”苏晚手指轻敲桌面,“还有他合作过的客户、供应商。他能在邻县混这么多年,背后肯定不干净。”
窗外鸟鸣渐起。
“今天我请假。”苏晚说,“你去工厂盯紧锅炉房,另外帮我联系王曼丽。”
“那个在批发市场为难你的女人?”
“她现在生意快做不下去了。”苏晚说,“周强抢她客户,压她价格。敌人的敌人,有时能提供我们想要的东西。”
陆衍沉默片刻:“你考虑得很周全。”
“都是被逼出来的。”苏晚苦笑,“如果有的选,我只想安静绣花。”
上午八点,县工商局。
苏晚穿着白色棉袄,像普通的高三学生。“我想查询企业注册信息。”
“哪家?”
“强盛服装厂,注册地在邻县。”
“得去邻县查。”
苏晚取出介绍信:“学校社会实践调研,需要查阅企业公开资料。”
工作人员看了看信,带她走进档案室。
牛皮纸文件夹里是注册信息和年检报告。苏晚一页页翻阅。第四年的报告上,一行铅笔小字引起她的注意:欠缴税款累计三万五千元。
字迹很淡,像是写过又被擦掉,但痕迹还在。
她仔细记下。
第六年,注册资本从二十万增加到五十万。变更原因只写了“业务发展需要”。
一个濒临倒闭的厂子突然增资?钱从哪来?
她把这一页也抄录下来。
税务局的态度很坚决:“企业纳税信息属于商业秘密,不能公开。”
苏晚没有纠缠。她在街边电话亭打给陆衍。
“工商档案有问题,但不够。税务局查不到。”
“我有办法。”
下午两点,茶馆。
王曼丽比上次见面时憔悴得多。“我的店下个月就关门了。”
她喝了口茶,手微微发抖。
“周强挖走我所有大客户,价格压到成本以下。我去理论,他让人砸店。报警也没用。”她自嘲地笑,“我认了,做生意有输有赢。但我没想到,他连条活路都不给我留。”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里面是设计稿照片和订单合同复印件。
“周强去年接了个外贸刺绣衬衫单子,自己厂做不了,来找我合作。我给了设计稿,打了样品。结果他转头就拿着我的设计找别的厂,把我踢出去。”
苏晚仔细查看,设计稿上是王曼丽的签名和日期。
“还有这个。”王曼丽又拿出一张纸,“他和那个厂签的合同。价格比我报的低百分之三十。偷我的设计,还压价抢生意。”
合同上周强是甲方,价格确实低得离谱。
“那个厂老板后来也被坑了,周强拖欠尾款。他想和我联名告周强,但我们都不敢。”
“这些能给我吗?”
“拿去吧。”王曼丽摆摆手,“店关了,我回老家。这些东西留着反而堵心。”她看着苏晚,“你要对付周强?”
苏晚没有否认。
“小心点。他背后有人,听说市里有个表哥在什么部门当领导。”
王曼丽起身离开了。
傍晚,陆衍来到茶馆。
“有进展。”他拿出一个档案袋。
里面是几本泛黄的账簿复印件。
“周强厂子倒闭前一年的账本。当年的会计偷偷留的。周强做假账逃税,虚开发票。厂子倒闭时他想销毁账本,会计趁乱藏了一套。”
苏晚翻阅账本。上面漏洞百出——收支对不上,大量现金交易没有凭证,多笔大额“礼品费”“招待费”。
“会计在省城,愿意作证,但要保证他的安全。”
“可以。”
现在,她手上有:工商档案里的税务问题、王曼丽提供的抄袭证据、会计的假账证据、密谋录音。
拼图快要完整了。
“今晚……”
“都安排好了。”陆衍握住她的手,“工厂有人埋伏,警方也通过气。他们敢来,就跑不掉。”
苏晚点头。她的手很凉,但心里有团火在烧。
走出茶馆,夜色笼罩县城。街道灯火温暖,炊烟从窗户飘出。
这是她的城市,有要保护的人,要扞卫的正义。
今晚,一切会有结果。
苏晚抬头看向星空。
爸妈,你们看着吧。
风从街道尽头吹来,带着冬夜的寒意,也带着决战的讯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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