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阴教的线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漾开,便被一桩突如其来的求助打断了。
那是一个铅灰色的早晨,云层低低压着屋檐,细雨如针,将青石板路洗得发亮。陆衍刚送来一份关于十年前盗窃案在逃人员的补充资料,林晚正对灯细看,堂外忽然传来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
门扉被一股带着湿气的力道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位老太太几乎是跌进来的。她年纪很大了,头发是枯草般的灰白,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狼狈地贴在满是深壑皱纹的额角。她手中一根老旧竹杖戳着地面,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胸口衣襟,指节泛白。浑浊的眼睛慌乱地扫过堂内,最终定格在林晚身上,像是溺水者终于看见了浮木。
“道、道长……”声音嘶哑破裂,带着哭腔,“求求您……救救我的孙子吧!”
话音未落,她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林晚的方向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闷响。
林晚心头一震,瞬间起身,几步抢上前,稳稳托住了老太太下沉的手臂。“老人家,使不得!”她声音清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小心地将老太太搀扶到旁边的木椅上坐下,“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触手之处,老人的手臂枯瘦如柴,还在不住地颤抖。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来到这里,此刻喘息剧烈,眼泪混着脸上的雨水一起滚落。
“是我孙子……小宇……”老太太抓住林晚的袖子,像是抓住了唯一的生机,“才五岁……从半年前……就病倒了……”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一个被病痛阴影笼罩的家庭浮现出来。小男孩小宇,原本活泼健康,半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后,便再也没能真正好起来。咳嗽日夜不休,低烧反复纠缠,小小的身体迅速消瘦下去。西医中医看遍了,药吃了无数,钱像流水般花出去,病情却如陷入泥沼,毫无起色。最近几日更是急转直下,孩子连水米都难进,整日昏睡,连一声“奶奶”都叫不出来了。
“医院……都说查不出大毛病,可人就是不行了啊!”老太太捶打着自己干瘦的腿,泪如雨下,“我昨儿夜里守着他,摸着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我、我真是没办法了,听老街坊说您有真本事,我这就……这就……”
她泣不成声,那绝望几乎凝成实质,弥漫在清晚堂潮湿的空气里。
林晚神色凝重。“您家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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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家在城北一片老旧居民区,灰扑扑的六层楼房,墙皮斑驳脱落,楼道里弥漫着陈年的潮气与油烟味。爬上二楼,推开一扇漆色剥落的铁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
那不仅仅是病人房间的药味,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胸口发紧的阴冷。
小宇的卧室在最里面。窗帘紧闭,光线昏暗,只有床头一盏小夜灯发出微弱昏黄的光。一个瘦小的孩子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几乎看不出起伏。脸色是接近透明的青白,眼窝深陷,呼吸轻浅得几乎察觉不到。
林晚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
她的目光越过孩子,直接落在了那扇紧闭的窗户上。常人或许只觉得房间阴冷,但在她眼中,丝丝缕缕淡灰色的阴煞之气,正透过窗缝不断渗入,如同有生命的触须,缠绕在床榻周围,尤其浓重地包裹着那个气息微弱的孩子。小宇身上原本该属于孩童的、明亮温暖的阳气,已被侵蚀得黯淡稀薄,如风中残烛。
她走到窗边,刷的一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午后本该明亮的天光,却被对面一栋低矮的、墙壁刷成惨白色的建筑挡住了大半。那建筑造型方正,窗户狭小,安静得异乎寻常,门口挂着一个不起眼却让人心头发冷的牌子——太平间。
距离如此之近,几乎只隔着一个狭窄的院子。小宇的窗户,正正地、毫无遮拦地对着那扇汇集生死之隔、阴气最重的大门。
老太太跟过来,顺着林晚的视线望去,脸上先是茫然,随即猛地明白了什么,血色瞬间褪尽。
“太……太平间?”她干裂的嘴唇哆嗦起来,“这、这房子买得急,我当时只图便宜安静,没注意对面是……是……”巨大的悔恨攫住了她,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是我!是我害了我的小宇啊!”
林晚扶住她,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问题确在此处。太平间乃亡者暂居之地,阴煞之气凝聚不散。这窗户正对煞口,如同门户大开,阴气长驱直入。成人阳气足,或可抵挡一时,但孩童元气未固,最为敏感脆弱。小宇长期受此侵袭,阳气损耗,髓海空虚,故百病缠身,医药难及。”
“道长,求您救救他!只要能救小宇,我什么都愿意做!”老太太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眼里燃起了希冀的火苗。
“别急。”林晚走回床边,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一个扁长的檀木针盒。打开,里面躺着数十根细如毫芒的银针,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清冷的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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