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闭着眼,九条燃烧的狐尾悬在头顶,命牌上的名字一个接一个浮现。他的呼吸很慢,胸口起伏几乎看不出来。体内那股力量已经不再乱冲,而是顺着经脉缓缓流动,像一条沉入地底的河。
他想起了很多事。
那些拔剑斩心的人,每一个都和他一样站在这里,面对同样的选择。他们选择了斩断牵挂,成为天帝意志的延续。可他不想那样。
他睁开眼,瞳孔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深紫的火焰在转。左手按住心口,那里还跳着一团黑气。右手慢慢抬起,五指张开,朝荒剑断刃伸去。
剑身一震,自动离地飞起,落入掌中。
他低喝一声:“都天归位。”
话音落下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一道光环从胸膛里升起,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整整十二重光轮环绕全身,每一圈都刻着古老的符文,与他皮肤下的丹纹同源。这些纹路开始发烫,像是被重新点燃。
混沌巨兽站在前方,龙首低垂,十二角微微发光。它没有动,也没有攻击。它在等。
楚天知道它在等什么。
他不是要镇压它,也不是要消灭它。他是要把这股散出去的力量,重新收回来。不是以主宰的身份,而是以守阵人的身份。
阵图开始逆转。
原本向外扩散的气息忽然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旋涡。楚天站在中心,双手握剑举过头顶。十二重光轮旋转加快,与混沌巨兽体内的波动产生共鸣。那头巨兽的身体开始颤动,鳞片缝隙中渗出微弱的金光。
第一道流光从它额头飞出,直奔楚天眉心。
他没躲,也没抵抗。光点撞上额头,瞬间钻入识海。一股记忆涌上来——雪夜山巅,白发女子转身离去,背影孤单。那是镜月。
第二道光来自左眼,带着灼热感冲进右眼。画面一闪:药炉前的小女孩抬起头,眼里满是火光。那是青鸾。
一道接一道,每一道都带来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却熟悉得像自己活过。哑婆婆每天撕掉一页日历,陆鸣在雷云下仰头大笑,墨九幽用匕首划开丹田时嘴角的笑容……这些人,有的死了,有的还在挣扎,但他们的命运都缠在他身上。
第九道光最迟疑,在空中停了片刻才落下。
那是他自己的一段记忆——小时候躲在药柜后面,听见外面喊杀声逼近,母亲把一枚玉简塞进他手里,说:“别回头。”然后推门出去,再也没回来。
光点入体,楚天身体一晃,膝盖微微弯曲,但很快又挺直。
最后三道光融合成一团,从混沌巨兽口中喷出。那是祖巫残念与混沌之力的结合体,沉重如山。它撞进胸口时,楚天咳出一口血,却没有松手。
荒剑断刃发出嗡鸣,裂痕中渗出金色液体,顺着剑身流下,滴在地面时化作符印,自动嵌入裂缝。那些符印连成一片,构成完整的封印阵列。
混沌巨兽的身体开始崩解。
不是破碎,而是像沙塔遇水,一点点融化。它的龙首最后看了楚天一眼,眼神不再是冷漠,而是某种释然。然后整具躯体化作十二道流光,全部没入楚天心口。
阵图沉了下去。
沉入心脏,与荒剑共鸣,彻底内化。
天空中的雷云突然炸开,一道粗大的闪电劈下,直指楚天头顶。这是丹劫,因他过度使用丹书之力而引发。可就在雷光即将命中时,他体内升起一层淡金屏障,由十万八千枚丹纹共同支撑。雷电打在上面,只激起一圈涟漪,便消散于无形。
他跪了一下,七窍流出细血,但脊梁始终没弯。
命牌还在空中漂浮,九条狐尾依旧燃烧。它们没有消失,也没有坠落。楚天伸手,轻轻碰了碰最前面那块写着“镜月”的牌子。指尖触到的不是木头,而是一缕温热的气息。
他知道,这些人还在承受因果反噬。
于是他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阵图核心。血雾升腾,凝成九道虚影。每一道都走向一块命牌,伸手轻抚。那一瞬间,悬空的狐尾火焰减弱了几分,命牌上的裂痕也稍稍弥合。
但这只是暂时承担,并未解脱。
他收回手,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荒剑断刃。剑身忽然震动,表面浮现出一条由星点连接而成的路径,弯弯曲曲,指向远方混沌裂隙深处。
那是新的方向。
他伸手握住剑柄,用力拔起。这一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轻松。剑离地那一刻,整片大地轻微震颤,仿佛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被唤醒。
就在这时,虚空裂开一丝缝隙。
一道声音从中传出,沙哑冰冷:“你封了它,可曾想过……它本是你该成为的样子?”
楚天没有抬头。
他知道是谁的声音。陈玄夜,那个把自己双眼挖掉、换上蜃龙之瞳的男人。他曾布下灭仙阵,也曾留下《寂灭演武图》。他做的事从来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逼他走到这一步。
声音继续传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星图定格在剑身上,不再变化。
楚天缓缓站起,脸上血迹未干,左脸的丹纹已经隐去。他望向混沌裂隙的方向,脚步没有立刻移动,但整个人的状态变了。之前的沉重还在,但他不再被压着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颗心形印记,漆黑无光,像是死物。它不再跳动,也不散发气息,但它存在。他知道这是“涅盘之心”,是混沌巨兽沉入体内后留下的东西。它现在是空的,但总有一天会被填满。
丹书在识海中翻动一页,显现出一幅图案——一片灰烬之地,中央立着一座石碑,碑上无字。紧接着四个字浮现:寂灭图案。
这不是结束。
他迈步向前,脚踩在碎裂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响声。身后,九块命牌缓缓下沉,最终化作光点消散。它们不会消失,只会跟着他走下去。
荒剑断刃指向前方,星图微微发亮。
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
耳边传来极轻的一声笑,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吹灭了灯。他转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穿过废墟,卷起几片焦黑的纸屑。
他回过头,继续前行。
一步,两步。
天地安静得可怕。
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龟裂的大地上,像一把斜插的刀。
喜欢丹书九劫,我以天道为炉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丹书九劫,我以天道为炉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