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掠过荒原,楚天仍立在原地,掌心三道丹纹的跳动渐渐平息。他低头看着指节,皮肤下那缕微弱的搏动感尚未散去,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悸动并非错觉。就在他准备收回心神时,远处的空气忽然凝滞了一瞬。
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白发垂落如雪,素袍轻扬,烟罗纱边角泛起细微波光,像是被无形之力牵引。她一步步走来,脚步未触地面,却让整片死域的气息为之一沉。
楚天抬眼,声音低而稳:“你要走?”
澹台镜月停步,距他三丈之遥。赤瞳映着冷星,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丹书静静藏于衣内,表面温润如玉,实则深处暗流涌动。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划过左腕。血光一闪,一截漆黑锁链自虚空中浮现,缠绕上她的手臂,一路延伸至脚踝,末端深深嵌入皮肉之中。整条锁链通体幽暗,铭刻着三个古字:**天帝诛**。
“这不是枷锁。”她说,声线很轻,却穿透风沙,“是契约。”
楚天眉心微蹙。
“你体内的东西,不是单纯的恶念。”她望着他,眼神里没有悲悯,也没有疏离,只有一种近乎宿命的平静,“那是天帝割舍不下的执妄,是他不愿面对的残魂碎片。若无人以剑骨为引,以魂为锚,每隔百年镇压一次,它便会苏醒,撕裂你的识海,引爆混沌海边界。”
风忽然静了。
楚天站在原地,没有动。但他能感觉到,怀中的丹书微微震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所以……”他缓缓开口,嗓音比方才低了几分,“你每次出现,都是为了完成这场镇压?”
她依旧不答,只是嘴角极轻微地扬起,那弧度几乎难以察觉,却让她的神情有了一瞬的松动。
“不必谢我。”她说,“剑骨本就属于你。我只是归还。”
话音落下,她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不是消散,而是像一缕逆流的星光,从足尖向上褪去,化作点点银芒升腾。她的白发最先淡去,接着是肩头、手臂,最后是那双赤瞳,在彻底消失前,最后一次看向他。
楚天伸手。
指尖穿过虚影。
唯有那半截原本系于她脚踝的镇魂锁,悬停在他面前,微微颤动,如同仍有心跳。
他缓缓收手,五指握紧又松开。没有追,没有喊,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他知道,这一别,不是暂离,也不是蛰伏。
是终结。
高原之上,风再起,卷着黄沙扑向远方山影。那只曾叼着锈链的秃鹫早已不见踪迹,只留下几道爪痕深埋沙中。星辰倒映在丹书封面,流转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可那截锁链还在。
悬在空中,不动不坠,也不落地。
楚天低头,左手覆上心口。丹书安静下来,不再震动,也不再发热。那种源自深处的躁动消失了,像是被什么彻底抚平。他闭了闭眼,识海清明,规则之力在经脉中自行运转,无需引导,也无需压制。
这是蜕变后的第一刻宁静。
也是失去后的第一刻孤寂。
他想起初遇时,她在藏经阁外冷眼相对,手中长剑直指他咽喉;想起她为挡那一击,斩落剑尖,鲜血染红石阶;想起她在万剑穿心劫降临时,背对他走入雷云,连一声痛哼都不曾发出。
她从未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未求过一次援手。
所有牺牲,都藏在沉默里。
而现在,连这份沉默也没了。
他睁开眼,望向锁链。那截铁链虽残,却透出一股奇异的稳固感,仿佛它本就不该完整。他伸出手,指尖将要触及时,锁链忽然轻震,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入体内。
刹那间,一段画面闪过脑海——
一片无垠的虚空,中央悬浮着一柄巨剑,剑身断裂,剑尖不知所踪。剑柄处缠绕着无数锁链,每一根都连接着不同的时空节点。其中一根,正缓缓崩解,化为光尘。
那是她的本体。
正在瓦解。
楚天猛地收回手,呼吸微滞。他不知道这是幻象还是真实,但他清楚,那不是未来,而是正在进行的事。
她正在死去。
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劫,而是因为契约完成了。
他仰头,夜空浩瀚,星辰排列成某种熟悉的图腾。那是周天星斗阵的雏形,曾在焚霄剑格中浮现,也曾在他炼制法则丹时隐隐呼应。此刻,它们静静悬挂,像是见证,也像是送行。
他忽然明白了。
为何她选择在此时离去。
他的规则道体初成,丹书活化,体内力量趋于稳定。正是恶念最不易失控的时刻。她等到了这个节点,完成了最后一次镇压,便断然抽身。
不是逃避,是交付。
把守护的职责,真正交还给他自己。
楚天站了很久,风吹不动他的衣角,沙也不再扑面。他只是看着那截锁链,直到它停止震颤,彻底静止。
然后,他慢慢蹲下身,双手撑在沙地上,掌心贴住冰冷的土壤。他闭目,将感知沉入地底——稀薄的灵机、古老的岩层、风蚀千年的痕迹……一切都在诉说这片土地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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