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那页空白不过寸许。丹书背面的裂纹忽然抽动,残缺的“劫”字尚未完全成形,一股寒意已从脊背窜上后颈。
他猛地侧身。
澹台镜月的剑已经出鞘三寸,刃口泛着冷白的光,正缓缓划向自己的左肩。她动作极稳,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袖袍随着法则流转微微鼓荡,烟罗纱上浮现出细密的星点纹路,像是夜空被织进了衣料。
楚天一步踏前,五指张开,掌心喷出十二枚流转不息的丹丸。它们在空中急速旋转,彼此咬合,瞬间凝成一面晶莹屏障,挡在剑锋之前。一声轻响,剑尖触丹而颤,竟被弹开半寸。
“你不必这么做。”他说。
澹台镜月没有收剑,也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铁铸的一样不可动摇:“这具身体本就是为封印而生。剑骨镇丹,是唯一的解法。”
话音落下,她体内传来低沉的共鸣,像是某种古老器物被唤醒。脚踝上的锁链无声震颤,不是因为束缚,而是回应她血脉深处涌动的力量。那一截残链微微发烫,贴着肌肤泛起暗红。
楚天盯着她的眼睛,“如果代价是你消失呢?”
她终于抬眼,赤瞳映着他脸上的丹纹。那三道痕迹正隐隐发紫,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她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注定要走完宿命的人。
“那就消失。”她说,“总得有人停下这一切。”
楚天喉咙一紧。他没再说话,右手猛然下压,十二枚法则丹同时爆裂,化作流光缠绕双臂。金纹自经脉浮现,顺着骨骼蔓延至肩胛,形成一副虚幻的铠甲轮廓。他一步跨出,左手直接抓向她持剑的手腕。
皮肤相触的刹那,两人气息骤然交汇。楚天体内的丹纹猛地一震,仿佛与什么产生了共鸣。澹台镜月瞳孔微缩,剑势顿滞。她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从对方掌心涌入,不是压制,也不是争夺,而是一种奇异的牵引——像是她体内沉寂已久的某部分,正在被轻轻唤醒。
地面开始震动。
一道漆黑的裂缝自他们脚下裂开,迅速向四周延伸,如同蛛网铺满整片岩地。裂缝深处不见底,只有一双双枯瘦的手臂缓缓探出,指尖扭曲如钩,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伸来。
墨九幽的声音从深渊中响起,沙哑、破碎,却又带着熟悉的癫狂笑意:“好啊……好啊!你们终于要把它交出来了!”
楚天猛然后退,将澹台镜月拉至身后。那些手臂越来越多,每一根都缠绕着灰黑色的雾气,上面刻满了古老的符文——正是历代丹书持有者的印记。它们齐齐指向楚天,口中发出混乱的嘶吼:“肉身归我!命格归我!丹书当重临于世!”
一只手臂猛然扑出,直取楚天面门。他抬手一握,原始丹力自掌心喷涌,化作锁链状火焰缠住那只手。火焰顺着手臂烧上去,灰雾翻腾,露出其下森然白骨。那骨头之上,赫然刻着一个名字——是他曾见过的,初代始祖的真名。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楚天盯着那具残骸,声音低沉,“还是说,你早就忘了?”
笑声从裂缝深处炸开,比刚才更响,也更凄厉。“我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是第一个点燃丹火的人,是第一个窥见天机的疯子!可他们把我斩了半身,封进剑格,让我永生不得解脱!”墨九幽的声音忽远忽近,“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你只是另一个容器!不如把身体让给我,让我替你走完这条路!”
楚天冷笑:“你想重生,不是为了终结,是为了报复。”
话音未落,又有一只手臂突破地面,死死扣住他的脚踝。冰冷的气息顺着小腿往上爬,试图钻入识海。他立刻运转残篇心法,将混沌魔气转化为丹力反冲,那手臂顿时僵住,灰雾剧烈翻滚。
澹台镜月站在他身后,剑仍未收回。她看着那些伸出的手臂,眼神复杂。“他说得对。”她忽然开口,“若不能彻底封印恶念,迟早还会有人走上你的路。”
“那也不是你牺牲的理由。”楚天回头,目光坚定,“我不是容器,你也别做祭品。”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不信唯一。”他松开右手,不再强行驱逐那些手臂,而是将手掌覆上自己心口,又缓缓移向她的心口。两股气息再次交汇,这一次,连丹书都微微震动起来。
“你看。”他说。
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的剑骨竟泛起一丝暖意,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光泽,反而像被阳光照透的玉石。那感觉陌生而熟悉,仿佛千年前就有人这样告诉过她:你不是工具,你是选择活着的人。
裂缝中的嘶吼声突然变调。
无数手臂停滞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常。紧接着,最深处传来一声怒吼:“你在做什么?想用情感维系平衡?荒谬!只有吞噬才能超脱!只有毁灭才能新生!”
楚天没有理会。他抬起右手,指尖凝聚一缕纯粹的丹力,不在书中书写,也不朝敌人攻去,而是在虚空缓缓划下第一笔。
那是一道符线,简单、朴素,却蕴含着十二种法则的雏形。它悬在空中,微微发亮,像是连接天地的一根丝。
墨九幽的残魂剧烈挣扎,手臂疯狂挥舞,想要打断这一笔。可每当有手臂靠近,那符线便轻轻一震,释放出微弱光芒,逼得它们不得不后退。
“你阻止不了我。”楚天盯着裂缝深处,“你要的从来不是复活。你要的是有人承认你存在过——哪怕是以另一种方式。”
符线继续延展,第二笔落下,与第一笔交叉成角。空中渐渐显现出阵法的轮廓,虽未成型,却已有某种秩序在生成。
澹台镜月看着那道光,手指慢慢松开了剑柄。
她低声问:“如果这阵法需要代价呢?”
楚天停顿了一下,指尖仍悬在半空。
“那就一起承担。”他说,“不是谁替谁死,是我们一起活下去。”
裂缝深处,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一只手臂缓缓抬起,不是攻击,而是指向符线的起点。那手指颤抖着,仿佛在确认某种久违的真实。
楚天没有移开视线。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符线第三笔即将落下,空气中已有微弱的共鸣响起,像是天地在回应某种久违的规则。
他的指尖微微发烫,丹书贴在胸前,安静得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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