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站在石台上,脚下裂痕如蛛网蔓延。焚霄剑斜插身侧,剑柄微微颤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右手撑地,指尖残留着血迹,左脸三道丹纹尚未褪去,紫焰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方才那一战耗尽了力气,连呼吸都带着灼痛,但他没有倒下。
前方,鬼王所化的黑袍男子已不再言语,身体僵直地立于祭坛虚影中央,双臂缓缓垂落。那座由断裂锁链缠绕而成的扭曲祭坛正逐渐崩解,化作点点幽光消散在浓雾之中。可就在最后一缕光影即将湮灭之际,空中浮现出一卷泛着青灰光泽的箓书——往生箓。
它静静悬停,不落不下,仿佛在等待某种召唤。
楚天咬牙起身,动作缓慢却坚定。他伸手探出,掌心血痕未干,指尖触及箓书边缘的瞬间,一股冰冷的信息流直接冲入识海。眼前景象骤变,北境雪原之下,一座庞大到难以估量的地下结构浮现出来——层层叠叠的白骨堆砌成环形高台,每一根支柱皆由人骨拼接,关节处嵌着暗红色晶石,如同凝固的血块。
青鸾踉跄走近,护体灵火微弱跳动,映照着她苍白的脸。她抬头看向那投影中的祭坛,声音发紧:“那些骨头……还在动。”
话音刚落,丹书自楚天识海冲出,悬浮于头顶,与往生箓遥相对应。两件器物共鸣震颤,符文交织成网,将整座祭坛的影像牢牢锁定。下一息,地面轰然炸裂,森然白骨破土而出,迅速排列成环状阵列,仿佛现实正在复刻那地底深处的禁忌之物。
楚天瞳孔微缩。他看见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轻轻抽搐了一下,空洞的眼眶里竟有微弱灵光闪动,像是残存意识仍在挣扎。
“不是死物。”他低声道,“它们还活着。”
青鸾后退半步,火种在体内躁动不安。她突然抱住头颅,闷哼一声:“有人在看我们……不止一个。”
楚天猛地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还未开口,掌心沙漏印记忽然自行亮起,一道细碎光影投射而出——画面中,苍穹之上横亘着一条星河,两端各坐一人。一方冠冕加身,面容模糊却威压如狱;另一方则是扭曲黑影,肢体延伸如触须,缠绕着棋盘边缘。而那棋盘上的棋子,赫然是一个个蜷缩的身影,面容熟悉——全是他曾见过的天命之子。
楚天盯着那画面,喉咙发紧。
这时,丹书剧烈震动,金光暴涨。十二万九千道法则线自书中垂落,如天网般罩向骨阵。骸骨开始颤抖,发出刺耳摩擦声,试图重组为战斗形态,口中齐声低语:“归来者,当归位。”
楚天一步踏出,左手按向最近的一具骸骨。
指尖触碰的刹那,那骷髅猛然转动头颅,空洞眼窝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正是他自己,少年时的模样,眼神清澈,带着希望。
他心头一震,但没有收回手。
“我不是你们的延续。”他声音低沉,“我是我自己。”
丹书轰然爆发,金光席卷全场。骸骨纷纷崩裂,化作精纯灵气被吸入书页。每一道骨骼粉碎,楚天身体便剧烈一颤,毛孔渗出黑雾,那是积攒万世的劫气与执念,此刻随混沌丹体的蜕变彻底排出。
他的经脉在重塑,元婴表面最后一丝杂质褪去,整个躯体开始散发出一种近乎虚无的气息——混沌丹体大成。
青鸾靠在焚霄剑旁,喘息着睁眼,看到楚天周身缭绕的黑雾正被丹书吸收,而他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如同铭刻了亿万枚微型丹纹。
“成了?”她问。
楚天没有回答。他闭着眼,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丹书悬浮头顶,缓缓合拢,又重新翻开一页空白纸张,似在等待新的书写。
就在此时,青鸾忽然抬头,望向天空裂隙。
“不对……”她喃喃,“他们不是在看棋局。”
楚天睁开眼。
“他们在等下一步。”
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然塌陷。黄泉河水不再流动,反而倒卷而起,化作巨浪拍向两岸。裂缝中传出无数嘶吼,一只只枯瘦的手扒住边缘,怨魂争先恐后地爬出,眼中燃烧着猩红怒火。
楚天稳住身形,一把拔起焚霄剑。剑锋划过右臂,鲜血顺着手腕滴落,在空中划出弧线。
丹书再次展开,承接血滴。
这一次,不再是两个字。
而是整篇经文自动生成,笔画流转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波动。
青鸾强撑站起,双手交叠于胸前,凤凰火种最后一次燃起,虽微弱,却不肯熄灭。
“你还记得时幽最后说了什么?”楚天低声问。
风从裂缝中灌入,吹动她的白发。
她望着那片翻涌的黑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说……去黄泉路。”
大地崩裂的速度加快,整片石台开始下沉。怨魂已爬上岸,扑向两人。楚天握紧焚霄剑,站在祭坛残骸中央,目光沉冷。
他抬起沾血的手,指向那条通往幽冥深处的路径。
“那就让他们看看,棋子也能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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