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未出鞘,风雪已止。
楚天站在冰宫深处,脚下裂痕如蛛网蔓延,九重冰环逆向旋转的嗡鸣在耳中拉长成一道尖锐的线。那具悬浮的尸体缓缓抬起右手,灰白瞳孔锁住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还未落下,整座宫殿忽然一震。
一股无法言喻的吸力从对方眉心残页爆裂处传来,像是要将他的魂魄从肉身里硬生生抽离。识海翻涌,混沌之心碎片剧烈震动,丹书悬于胸前,金光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被这股寒意掐灭。
他试图调动丹纹,可经脉中的紫焰刚燃起一丝,便被逆流而上的寒气冻结。丹药失效,时空凝固,连焚霄剑都沉寂如死铁。此刻的他,如同被剥去所有依仗的凡人,直面命运本身的绞杀。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一瞬,识海深处那卷丹书猛地一颤。
“若字逆命,当焚此书。”
八个字浮现,不是印在纸上,而是自内而外从书页中渗出,如同血写。楚天心头一震——这不是警告,是启示。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
焚霄剑垂落,剑鞘轻触地面,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响。他闭上眼,不再抵抗那股吸摄之力,反而任由它撕开自己的记忆封层。左脸三道血色丹纹骤然扩张,紫焰顺着经脉奔腾而下,贯穿四肢百骸。与此同时,脊柱之上浮现出一道雷光纹路,识海边缘缠绕起漆黑如墨的心魔之影,丹田深处则燃起幽蓝业火,三重劫纹同时亮起!
雷劫、心魔、业火——三劫共鸣,始于体内。
刹那间,天地失声。
那具尸体猛然颤抖,眉心残页轰然炸裂,一道古老意志冲入楚天识海。画面铺展:万年前的苍穹之下,天帝立于云巅,手持金色巨剪,剪断一名少年头顶的命运红线。鲜血洒落虚空,少年嘶吼着化作虚无,唯有残魂坠入轮回深渊。
楚天看清了那张脸。
是他自己。
而执行命格剥离之人,正是执掌完整丹书的天帝。彼时丹书通体金光,却在剪断瞬间黯淡一页,似有悲鸣回荡万古。
原来所谓初代天命之子,并非他人,而是被天帝强行割下的命运残片。那一剪,剪去了三劫之身的存在资格,只留下一缕执念封存于冰宫,等待重启。
他是原初,也是禁忌。
现实中的丹书发出低沉哀鸣,书页无风自动,竟自行燃烧起来。一页、两页、三页……灰烬飘散,化作护体金光,勉强撑住九重冰环的压迫。可那具尸体已经完全苏醒,身躯暴涨至三丈高,灰白双瞳转为猩红,抬手便是撕裂空间的一击。
楚天仍闭着眼。
三劫纹在他身上流转不息,记忆洪流尚未退去。他看见更多——那少年残魂历经无数次轮回,每一世皆因三劫体质遭天妒,或早夭,或疯魔,或沦为祭品。直到某一世,他在濒死之际觉醒丹书残卷,以自身精血重写命格,才得以跳出既定轨迹。
也正是那一世,他种下了今日的因。
青鸾曾说,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跪在雪地里,左手捧着一本焦黑的书,右手握剑指向苍天。那时他浑身是伤,眼神却亮得吓人。
现在他明白了。
那是他亲手焚书逆命的那一夜。
“我不是继承者。”他在心中低语,“我是归来者。”
话音未落,怀中突然爆发出炽热光芒。
幼鸟形态的青鸾睁开了双眼,赤金与幽绿交织,最终融合为一片璀璨金焰。她翅膀一振,娇小身躯轰然炸裂,化作百丈火凤真身!双翼展开,黑色业火与赤金圣火交织成羽,一声清唳穿透冰宫,震得九重环阵出现裂痕。
火凤俯冲而下,双爪横挡在楚天前方,硬生生接住初代一掌。冲击波席卷四方,冰柱崩塌,穹顶碎裂,雪花还未落下就被高温蒸发。
与此同时,地面那座冰封的沙漏雕塑裂开一道细缝,银沙缓缓渗出,在空中凝成两个字——
快走。
楚天睁开眼。
三劫纹仍在燃烧,但他已能掌控其力。他低头看向焚霄堰,剑身依旧沉默,可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期待它的回应。他知道,真正的力量不在外物,而在命不该绝的执念之中。
青鸾化作的火凤发出一声悲鸣,羽毛开始剥落,火焰黯淡。她支撑不了太久。
丹书仅剩几页完好,金光微弱,像是风中残烛。方才自毁三页形成的屏障已被打得千疮百孔,随时可能破碎。
初代缓缓逼近,每一步都让大地龟裂。他不再是尸体,更像是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存在,承载着被抛弃的怨恨与不甘。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天机阁主的腔调,而是一种混杂万千灵魂的嘶吼:
“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名字、身份、活着的权利……现在,轮到我拿回来了。”
楚天没有后退。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三劫纹汇聚于指尖。雷光缠绕,心魔低语,业火升腾。他不再依赖丹书,不再呼唤外援,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说我是窃取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可若命本归我,谈何窃取?”
话音落下,火凤再次扑上,用最后的力量缠住初代。银沙组成的“快走”二字在空中晃动,随即崩解。丹书最后一丝光芒闪烁,似乎还想再为他挡一次劫。
楚天却转身,一步踏向出口。
他知道,这一战赢不了。
但也不能输。
脚步刚动,身后传来恐怖震荡。火凤哀鸣,屏障彻底碎裂。初代挣脱束缚,一掌拍向他的后背。
楚天没有回头,左手猛然向后一扬。
三道丹纹之力凝聚成盾,硬抗这一击。剧痛袭来,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喉头一甜,鲜血涌上唇角。
他踉跄半步,稳住身形。
焚霄剑还在鞘中,未曾出鞘一寸。
青鸾的火凤之躯正在消散,羽毛化作光点飘落。时幽的最后一丝残沙融入地面,再无动静。丹书坠入识海,陷入沉寂。
楚天抹去嘴角血迹,继续向前走。
冰宫开始坍塌,碎冰如雨落下。他穿过断裂的门框,踏入风雪之中。身后,那具庞大的身影正缓缓追来,带着万年积怨的脚步声震动大地。
他抬头望向北方天际。
雪仍未停。
风卷着冰粒打在脸上,留下细微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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