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晖亦知族中与袁氏关系匪浅,今九江大变,不免捧书怅然,兔死狐悲。
反倒是身为袁氏子弟的袁涣身心俱在书中,颇为从容。
顾雍端坐窗前桌案,目光盯着寒门士子的院落,若有所思。
而寒门士子的小院却是全然不同,庞云等一众士子围在小院之中,津津乐道,他们很清楚光是寿春就抓了这么多官吏,往后只怕还会牵连其他郡县,这意味着九江、乃至整个扬州将会有大量空缺职位。
只怕不久之后,郡守府就会提拔新吏,从上次辩论的议题来看,众人皆推测王豹会大量启用寒门士子,故此,他们这边热闹非凡。
同一轮明月下,郡守府正堂灯火通明。
王豹端坐主位,左右两侧,卢桐、何安、蒯良三人分坐。
只因何安配合柳猴儿审案半日,初有成果,故王豹召集三人特议此事。
此刻,何安手持一卷竹简,道:“今日缉拿寿春州郡官吏及丝绸服官共三十一人,已有九人招供。九江丝绸官营,确实另有一本账簿,卑职对比与官营之前提供的账簿——”
说话间,他微微一顿:“自光和四年至中平元年,三年间两本账簿,盈利差额高达八千余万钱,据罪吏招供,皆入袁氏及其党羽囊中。
紧接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主公,据《贼律》‘贪墨官营钱粮,百贯以上者流,千贯以上者斩’,今所涉钱粮动辄千万,主犯纵使是夷三族都不为过,从者亦难逃死罪,仅丝绸一项便如此巨额,卑职恐若再查其他官营,牵连甚广……”
王豹先是看向何安笑骂道:“汝这厮惯会耍滑,可是又怕担上酷吏之名,恐遭扬州豪右惦记?”
何安闻言讪讪笑道:“主公明鉴,卑职背些骂名,乃分内之事,唯恐继续追查下去,九江境内人心惶惶,更忧严刑之下,恐狗急跳墙。”
王豹闻言将竹简往案上轻轻一掷,失笑道:“听汝这意思,倒像是怪某让汝背黑锅?”
何安当即赔笑道:“卑职不敢,替主公背黑锅,卑职荣幸之至。”
王豹不禁哈哈大笑,目光扫向卢桐、蒯良,笑道:“二君以为该当如何?”
卢桐面带顾虑之色,看了一眼蒯良,是欲言又止。
堂中一时,雅雀无声,蒯良见状肃容起身,拱手道:“明公容禀,何决曹所忧不无道理,明公虽持节验案,然若株连过广,难免清除异己之嫌,一则易将九江豪右逼入绝境,二则徒惹朝廷猜忌。”
说话间,他微微一顿:“故良以为,今彻查丝绸官营足以威慑宵小,不若以丝绸案为楔,许诸官营自纠其失,既彰法令,亦安人心。”
王豹闻言心中暗忖:这恩威并施,虽说是明主御下之道,但若不趁此机会,将袁氏党羽连根拔起,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表面服从,私下又与袁氏暗通款曲。
这样反而留下隐患,关键是往后咱得操心山越之事,只怕无暇陪他们尔虞我诈。
于是他先朝蒯良笑道:“子柔兄所言,实乃老成之见。”
紧接着,又看向欲言又止的卢桐,微微一笑道:“子柔兄乃是自家兄弟,此次夺取九江兵权,功不可没,子梧兄有话不妨直说。”
但见蒯良朝卢桐微微颔首,卢桐起身朝蒯良颔首施以歉意,遂拱手道:“主公,桐与子柔所想相合,核检官营不宜操之过急,一则九江初变,若主公能施以恩德,得九江豪右相助,坐稳九江将事半功倍;二则这官营之利——”
说到此处,话音戛然而止,似有仍顾虑,王豹见状却已经猜到八九分,微微一笑:“但说无妨。”
卢桐低声道:“主公,依桐愚见——水清无鱼。若某等将官营一次查实,一应惩处,只怕牵着人数众多,若不将其所有罪证公开,恐难服天下人。可若当真公开,便要岁岁如数上缴。”
说到此处,卢桐又压低几分音量:“今丝绸官营数额之巨,已足令朝廷满足,至于其他官营不妨缓查,尤其是漕运和铜场……今后主公欲治扬州亦需钱粮……”
蒯良闻言暗自颔首,拱手道:“明公,卢主簿所言乃务实之论,非是吾等贪利,实乃今之朝廷待民严苛,吾等将截留之资用于安定社稷,正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王豹闻言微微皱眉,缓缓闭眼,指尖轻扣案几,心中暗忖:卢桐说的很直白了,现在少上报些利润,将来刺史府就可以多截留一些,已备不时之需。
此言不无道理,将来要治理长江水患,需要修堤;要发展南方山区经济,需建梯田,收购鱼苗;又有扩充军备,还要研发新技术,处处都需开支。
只是留给咱豹的时间真不多,没空与地方豪强内耗。
本来原计划就是放弃九江、庐江,发展江南,抢在董胖子乱政之前,整合百越之地作为后方根据地,只是现在出现了些意外。
如今的百越之地,名义上虽然属于豫章、会稽、丹阳、吴四郡,但实际上并未取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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