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九江寻阳县外十五里地,大雷山附近,雷乡。
本该是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时辰,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乡野之间,门户紧闭。
一个时辰前,有人看到一股兵马过境,虽是军纪严明,但个个头系黄巾,高举‘戴’字大旗,乡亭早有放榜,水贼戴风、吴恒卷土重来。
故此,明眼人都知道是水贼来了,于是奔相走告,皆藏于家中。
很快,宛如雷霆的轰鸣声便连绵不绝,老者胆寒,孩童止啼,偶有胆大的青壮躲在门后窥缝而视,但见十余颗头颅大的石头,凌空飞起,径直砸向远处的张家坞,眼中尽是惊惧。
此刻,轰鸣早已止歇,但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以及那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却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曾经的坚壁高墙,此刻已是一片残垣断壁。高大的橹楼从中断裂,木石混杂着坍塌下来,堵死了半面寨墙。
墙体上遍布着巨大的凹坑和裂痕,坞堡正门只剩缺口,唯几块残存的门板断木,还在坚强的支棱着。
坞堡内外,景象更是惨不忍睹,尸首横陈于四处,满地血泊,大多是张氏蓄养的部曲庄客,有的头颅和胸口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到变形,有的则是死于刀兵。
在坞堡外三百步外,降将张闿、阙宣、郭祖三人眼中震惊之色未散,看着身旁几架‘怪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之色。
那便是轻型郑工炮,乃是郑薪在研发阶段时,为测试杠杆最佳长度和配重时所制,后来王豹突发奇想,这个大小,正好可以装到楼船上使用,于是便保留了下来。
其比起真正发百斤巨石的郑工炮,小了足足五倍有余,其主体木架高约两米,其上有约三米长的杠杆,杠杆一端系着巨大的网兜,另一端则是配重木箱,里面装满了石块。
若是拿它去攻城,只能威慑城楼守军,论破城其远逊于冲车,但是攻破豪右坞堡大门,或是敌船樯橹,是绰绰有余的。
但见张闿不由自主伸手抚摸炮身硬木,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的颤抖:“利器,端是神兵利器,击破坞堡不费吹灰之力,对方纵有大黄弩,伤不得吾等分毫。老子当初若有此物,琅琊那些个豪右们,早被某洗劫个干干净净。”
阙宣同样咽了咽口水:“恐怕无人能比某三人更清楚坞堡有多难攻克,不曾想,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就被砸了个稀烂,好在当初与吾等交战时,徐将军未动用此物,否则若是晦气些,吾命安在?”
郭祖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需十人便可驾驭此物,威力远胜大黄弩!”
徐盛微微一笑:“主公与郑工之巧思,非吾等所能揣度。此地不可久留,汝三人速速率本部人马清理战场,将其钱粮统统运走,做出水贼洗劫的假象——”
说话间,他扬起嘴角道:“记得留一二活口,给张勋报信。”
三人互视一眼,抄家这种事儿,他们最是喜闻乐见,是欣然拱手领命。
少顷,几名甲士便押解着一批人走来。
个个衣着华贵,有苍髯的长者,有钗横鬓乱的女子,甚至十来岁满脸慌乱的少年和女孩。
但见为首的甲士,上前拱手道:“将军,这人都是在后院马厩、床底找到的,皆是张勋的亲属——”
说话间,他指向其中一个强自维持着贵妇体面的女人,道:“那便是张勋的正妻。”
徐盛目光扫过这群俘虏,颔首道:“统统带走,传令留百余弟兄垫后,撤!”
……
另一边,寿春,郡守府。
文丑端坐于正堂主位,一身甲胄未卸,面色阴沉如水,蒯良立于文丑身侧,眼观鼻,鼻观心。郡丞桓翊坐于侧坐,嘴角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阎象面带惶恐之色立于堂下,揖礼言道:“府君事发突然,又兼贼兵行事蹊跷,袁都尉才不得不慎重对待,非是有意违背府君将令,望府君明鉴!”
但见文丑眯眼道:“好!好!好!本将军刚立军令,袁胤便公然抗命,视朝廷斧钺如无物——”
说话间,他声音陡然转利:“某且问汝!既知贼军手中有攻城利器,又知其乃是诱我军出城,若是贼人引军前来攻打寿春,何人防守!”
阎象闻言脸色一白,冷汗直流,强作整定:“府君明鉴,彼等水贼乃乌合之众,寿春城坚,其断然不敢轻易攻城,况此去旬阳走水路不过三个时辰,若贼军来袭,吴统领麾下两千义军只需抵挡半日,袁都尉定能及时引军回援,正好可一举歼灭敌军。”
文丑怒极反笑,寒声道:“如此说来,某与王刺史,倒成了汝等的诱饵?好个巧言令色的主簿——”
忽而他猛然击案,大喝道:“汝究竟是朝廷的官吏,还是袁氏豢养的家奴?”
阎象只觉耳边声声炸雷,一时间脑袋一空,打了个激灵,小腿不觉打颤:“府……府君何出此言,吾……”
而文丑已不想听其辩解,转头看向郡丞桓翊道:“桓郡丞,依汝之见,袁胤私调郡兵,该当何罪?主簿阎象又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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