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管承再次被围,这群手无寸铁的降卒,纷纷后退一步,还欲反抗的管承被无数棍棒抵住退路,只得嘴里骂道:“呸,狗官无信!还说甚放某回去,再来战过?”。
阿丑闻言却笑道:“明公说放尔,可没让尔来煽动降卒,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和明公说吧。”
少顷,管爷和一众降卒再次被五花大绑送到了乡亭中。
只见王豹早已在前院广场等候,安排降卒先坐,随后脸上笑盈盈:“管当家别来无恙,今日被擒服气否?”
管承见状大怒:“吾等说好是放回海上,汝出尔反尔,自是不服!”
王豹一挥手:“松绑!”
紧接着,王豹也不废话,大手一抬对向门外:“管当家,不送!”
管承心说,老子这回直奔东莱,永不和汝这灾星见面!
于是气鼓鼓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紧接着王豹朝着,盘坐在地众降卒笑道:“听说诸位中,有人引圣人之言回绝管承,不知是哪位?”
只见一人颤颤巍巍站起,王豹笑道:“善!松绑,从今往后,汝便不必听课,明日带他去内舍办理户籍,假田五亩,领房契一张,若有家属,可写信接来箕乡,农时耕种,闲时入伍,就归阿丑管辖。”
为何是假而不是赐,这里需说明,因为赐田属朝廷特权,多用于赏赐功臣或宗室,地方官府只能假,也就是临时分配。
那人先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假田是其次,有了户籍,那便算自此从了良,一般像他们这些双手染血的群盗可没这待遇,投降虽能留下一命,但也是黥面、戍边或罚为官奴。
当然,一般官员没法直接帮他们上户籍,需长史或郡丞级别官员批示,嗯……孔长史嘛,老朋友了,也就是送面镜子的事儿。
只闻阿丑喝道:“还不谢过明公!”
那人顿时露出喜色俯首便拜:“拜谢明公!”
众降卒眼巴巴看着,有胆大的就问道:“明公,吾等可还有机会,同他一般?”
王豹笑道:“都松绑吧,尔等回去后,好好听课,两月后回出题考较尔等,通过考核者皆可如此,但今日——”
他收敛笑意,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如刀:“尔等今夜私自出营,坏某军纪,念尔等初犯,回去各领十记军棍,再犯者,必军法严办!”
“诺!”众人欣然领棍。
待人烟散尽,韩飞来报,管承已乖乖离开箕乡,阿丑等人问是否追击?
王豹只是微微一笑,嘱咐众人几句政务,并吩咐阿丑和吕峥二人,明日辰时随他快马从官道,前往胶州湾。
而管承一边,离开箕乡后,休整了一晚,便一路向北疾行。
他不敢走官道,身为海盗,一旦被沿途亭卒发现,少不了又是一场厮杀。于是只得绕行山间小道,沿着泰沂山脉的支脉,向胶东湾方向摸去。
可这一路所见,却让他脚步愈发沉重。
八月的青州,本该是黍谷垂穗、农人忙碌的时节——
干裂的田地上,蝗群如黑云般盘旋,所过之处,连树皮都被啃噬殆尽。几个衣衫褴褛的农人跪在龟裂的田埂上,徒劳地扒拉着干硬的土块,试图找出几粒未被蝗虫吃掉的黍米。
裸露的河床上躺着翻白的鱼尸,几个樵夫蹲在树荫下歇脚,竹筒里的水混着泥沙,他们却喝得小心翼翼。
老哥,这水怎么浑成这样?管承搭话道。
上游截水灌田哩。樵夫抹了把嘴,听说西边更旱...
管承摇了摇头,他虽是海盗,可终究是穷苦灶户出身,当年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提着脑袋在海上讨生活?
“狗日的世道……”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加快脚步。
一想箕乡的景象,和这里简直是两个世界。
那里水渠纵横,黍谷青黄,连蝗虫都被“虫引”和鸭群治得服服帖帖。
管承想不通,只邪门二字耳。
五日后,管承终于摸到胶州湾一处隐蔽的渔村,那是他们来时停船之地,这里还留下一船人看守。
几人见管承灰头土脸支身前来,纷纷大吃一惊。
留守的船长惊道:“大当家,怎的一人回来?”
管承见到了自己人,也是放下心来,吐了口唾沫:“呸!遇上个卑鄙的狗官伏击,走,先回去再议。”
——
翌日。
海风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管承站在船头,望着远处熟悉的礁石轮廓,心中却莫名涌起一阵不安。
但仔细看了看,无名岛港口处停泊着的楼船和四艘艨艟,他说服了自己。
因为楼船上的旗帜,仍然是崭新的管字旗,艨艟上也没有新的战斗痕迹。
这无名岛上,也没有血腥味,应该没出什么事,而且虽然看不到正脸,无名岛山头上还是和往常一样,有自己麾下海盗来回巡逻。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那个独眼二当家,居然会蠢到身为海盗,反而弃船去陆地上野战。
然而当他们穿过艨艟和楼船,靠近港口时,清晰可闻的海浪声,立刻又让他心悸,那日被伏击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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