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凝血般浸染箕山,黑石寨笼罩在铁锈味的雾霭中。
寨门前两具盐枭的尸首倒悬于老松枝头,断裂的颈骨随山风吱呀摇晃,惊起一群啄食眼珠的寒鸦。
延胡子正踞坐在虎皮交椅上,左颊弹痕在火把映照下泛着青黑。
他身后五十名匪徒站坐不一,但钢刀拄地的闷响却整齐如战鼓,他们眼中带着三分暴戾七分痞气。
有人倚着刀抠牙,有人拎着血淋淋的盐包——那盐袋捆绳打着军中双环结,青石地上的血痕呈刻意泼洒的放射状。
反观延胡子对面坐着的白大目,身后站着三十来个名弟兄,却像群瘸腿的饿狼,皮甲用草绳捆着,缺口的砍刀都能当锯子使。
从那白大目怒目圆睁的表情不难看出,明显是谈崩了。
只见他虬髯戟张,目眦几裂,拍案厉喝:“呔!尔等戍边溃卒,安敢在吾地猖狂!某念汝辈尚有几分胆气,方许五五剖分——竖子!绿林有绿林的规矩,尔这坏规矩的豺狗若再狂言,休怪某这板斧不认人!”
五五开?延胡子突然捏碎酒碗,瓷片扎进掌心血都不擦:白当家,某弟兄们砍翻东莱盐帮时,你还在啃麦麸饼呢!
白大目闻言大怒,暴起掀桌的瞬间,五十把钢刀同时出鞘,却是呈雁翎阵封死对方三十余人的退路。
白大目双斧交错,斧刃重重相击,迸出几点火星,在火把下划出两道寒弧,狞笑道:呵!少他娘跟老子耍花枪?某这两柄斧,专砍不知死活的猘儿!
延胡子咧嘴笑道:“好个白大目!钻了某的刀山,还敢亮爪子?够种!不过——”
他突然一脚踹翻酒坛:“白阎王?我呸!你他娘带着三十号饿鬼,连孙家绺子的屎都抢不着热乎的,不如跟老子混,顿顿见荤腥!要是不识相——”
只见他仓啷一声拔出钢刀:“老子让你这变!”
白大目闻言怒极反笑:“哈哈哈,原来是想吞并老子!黄口崽子才穿开裆裤几天?敢打老子的主意?”
延胡子突然仰天大笑,震得梁上积尘簌簌下落:好!好!不愧是敢跟孙家绺子叫板的硬骨头!他猛地拍案,震得酒碗跳起三寸,白阎王的名号,某来到此方就听得耳朵起茧!
话锋突然一转,他俯身逼近:可这箕山养不活两群狼。老子刚剁了盐枭的爪子,正缺个敢玩命的搭子。染黑的槽牙在火光下森然发亮,跟着老子干,专挑肥羊下手,强过你带着崽子啃树皮!
白大目双斧地相击,在火光中迸出一串火星,狞笑道:好得很!那就按道上规矩——
他突然将斧刃插进青石地面,裂纹蛛网般蔓延,咱俩单练!谁赢了谁坐这虎皮椅,输的跪着喊爷!
说话间,他眼凶光毕露:灰孙子可别怂啊!
延胡子心中暗喜,纸鸢不愧是明公心腹,说得果然不错,这白大目果然尚武,只不过明公曾言这厮勇力过人,当小心应付!
好!好!只见延胡子槽牙在火光下森然发亮:“牵两匹马来!”
火把的浓烟还在厅堂梁柱间缠绕,两派人马已如溃堤的浊流涌向寨中校场。
夜风突然撕开雾霭,露出半轮血牙似的残月。
校场夯土地上的血垢在月光下泛着紫黑,四角插着的松明火把炸响,将场中央那面褪色的黑石寨旗照得忽明忽暗。
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匹赤鬃如火的战马踏碎阴影而来,马背上,延胡子手提一把百炼钢所锻造的环首刀,黑貂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其下暗藏这百锻鱼鳞甲。
而且不善马术的人,很难发现他脚下踩着一对跨越时代的产物——马镫!
白大目从旁人手里也接过缰绳,仔细打量倒也是一匹上等的黄骠马,只是他这匹马却没有马镫,而且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暗处早备好了几张精良的弓弩。
残月如钩,校场四角的火把被劲风撕扯成飘摇的鬼火。两匹战马在夯土地上来回踏出深坑,铁蹄溅起的骨粉混着血垢,在月光下扬起一片幽蓝的雾霭。
随着鼓声响起,白大目挥舞着双斧,黄骠马骤然加速,双斧交叉成剪,直取延胡子咽喉。
延胡子一勒缰绳,赤鬃马却突然人立而起——那双暗藏的马镫让他如履平地,是人借马力,环首刀自上而下猛然劈下,地斧刃正好架住砍刀,随着二马错位,爆出一溜火星。
两人交手第一回合,互相暗自惊心,一人心中暗赞:不愧是明公看上的人,端是好力道!一人则是心中暗骂,贼溃卒好骑术!
只见掉转马头,二人你来我往斗了十余回合,黄骠马旋身时,白大目已然觉得腰腹酸痛,他本就不似鲜卑人那般在马背上长大,没有马镫,全靠双腿蛮力夹住马腹。
延胡子趁机刀作枪使,直刺心窝,白大目仰面贴马背避过,反手一斧劈向马腿。
延胡子一提缰绳,赤鬃马灵巧跃起,延胡子在马背上稳稳当当,这便是马镫赋予的操控力。
这场较量纯粹的装备降维打击,两人又斗了十余回合,白大目斧势渐乱。每当他抡圆双斧,无镫的身躯便随马匹颠簸摇晃;而延胡子却能借镫稳身,刀刀劈在斧柄同一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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