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都镇外,彭家沙石场那栋充满粗野气息的二层小楼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
彭二炮脸色铁青地坐在他那张宽大的老板椅上,面前的烟灰缸里插满了扭曲的烟蒂。
他刚接完一个电话。
对方来自县里,语气不咸不淡,提了提他砂石场几笔到期的贷款审批“流程可能延长”。
又“关切”地询问了一下他名下几辆重卡最近的超载记录是不是“需要好好处理”。
没有明着威胁,但字字句句都戳在他肺管子上!
是那个女人!沈书瑶!她出手了!比想象的更快、更狠!
“砰!”彭二炮狠狠一拳砸在厚实的橡木桌面上!
茶杯跳起,茶水四溅!
“操他妈的沈家!操他妈的陈强小兔崽子!”
他喘着粗气,三角眼里布满了血丝,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野兽。
硬扛沈家?那是找死!
昨晚他托人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沈家的背景。
对方只回了八个字:“手眼通天,深不可测。”
这八个字像冰水浇头,让他彻底清醒了。
沈书瑶不是对陈强吹牛,她是真有这个能量!
断贷、查车、封销路。
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让彭二炮苦心经营多年的沙石场元气大伤,甚至关门歇业!
明着报复陈强的开荒?掐运输?动沈家的配送车?
这念头现在想起来,让彭二炮后背直冒冷汗!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二叔…咱…咱就这么忍了?”
彭癞子缩在角落,看着暴怒的叔叔,又是恐惧又是不甘。
“忍?老子忍他娘了个腿!”彭二炮咬牙切齿,恨不能立马报仇。
“硬的不行,就来阴的!明的不行,就玩暗的!”
“老子就不信,那小兔崽子种菜种得那么邪乎,一点门道都没有?”
他的目光变得阴鸷而贪婪:“配方!肯定是有什么特制的肥料或配方!”
“碧湖山庄为啥出那么高的价?胖孔婆娘那菜怎么卖那么好?”
“还有沈书瑶那娘们,一天天自己开车跑这穷乡僻壤来拉菜?图的啥?不就是图他菜好?!”
一个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癞子!”彭二炮猛地指向侄子。
“你带两个机灵点的!今晚!摸清楚陈强那小子和他爸平时开荒都用的啥工具!”
“尤其是锄头、铲子!还有他那个宝贝洒水壶!就是村里人传的那个‘营养液’壶!”
“想办法,给老子弄回来!小心点!别惊动那几条邪性的狗!”
他又指向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文化的会计:
“老四!你明天一早就去镇上!花高价买他那‘神仙菜’!”
“辣椒、茄子、番茄、黄瓜,每样都给我弄几斤回来!”
“挑最新鲜的!不要直接去胖婆娘那里买,多从几个买菜人手上买!别让人起疑!”
彭癞子和老四对视一眼,不敢怠慢,连忙应下。
——
当晚,月黑风高。
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借着夜幕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陈强家小院外。
在后院菜园的阿黄耳朵警惕地竖着,鼻翼微微翕动,似乎嗅到了前院有一丝陌生的气味。
但后院这边又有人为的轻微响动传来,它的注意力被短暂地吸引了过去。
就这瞬息功夫,三人如同狸猫般翻过低矮的院墙。
目标明确地扑向靠在柴房外墙角的几件农具!
黑暗中,彭癞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把曾被陈茂国握在手里锄头!
还有那洒水壶,正静静靠在锄头旁边!
“快!就是这俩!拿着走!”彭癞子低声催促,心脏狂跳。
一个手下迅速抓起锄头和壶,另一个麻利地抹掉他们翻墙留下的痕迹。
三人趁着夜色,迅速消失在阴影里。
与此同时,会计老四也在第二天上午,从不同买菜人手里,高价收到了几袋“神仙菜”样品:
红得妖艳的灯笼椒、紫得发黑的大圆茄、顶花带刺的翠黄瓜、还有几枚饱满鲜红的番茄。
东西一到沙石场,立刻被彭二炮视若珍宝地封存起来。
锄头、洒水壶小心翼翼包好,几袋菜放进大号冷藏箱,加急送往市里三家不同的检测机构!
彭二炮下了死命令:不计代价,全面检测!给我查出里面的特殊成分!
土壤、工具残留、菜的成分!什么都行!只要有发现!
等待结果的几天,彭二炮坐立难安,时而癫狂期待,时而焦躁暴怒。
他甚至开始幻想…
想着自己盖起现代化大棚,想着陈强灰头土脸地来求他收购,想着沈家对他另眼相看…
____
五天后,几份厚厚的检测报告,终于摆在了彭二炮那张宽大的老板桌上。
报告最后的结论黑体字异常醒目:
“综上所述,送检样品之优异品质,源于优越天然禀赋与精细化田间管理的共同结果。”
“未涉及人为添加的特殊组分。”
“放屁!”彭二炮猛地抓起桌上厚厚一叠检测报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地上!
纸张如同雪花般飞散!
“优越天然禀赋?田间管理?!操你妈的田间管理!”
他眼前一阵发黑,气血翻涌!
巨大期待后的彻底落空,花费巨资却毫无所得的憋屈,还有对沈家压迫的无力反抗…
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紫红脸膛骤然僵住!
“噗——!”
一股滚烫的腥甜直冲喉咙!
彭二炮猛地张开嘴,一道刺目的鲜红血箭狂喷而出!
星星点点溅落在满地的白纸黑字上!如同最讽刺的注脚!
“二叔!”
“彭哥!”
彭癞子和老四惊恐地扑上去扶住嘴角兀自淌血的彭二炮。
锄头、水壶、最顶级的菜…挖地三尺般的检测…
却只换来“天然”、“管理”、“挥发”“逸散”这几个该死的词?!
说好的配方呢?秘密呢?!
他彭二炮费尽心机,花了血本,像个小丑一样偷了锄头洒水壶,买了天价菜送检…
最后的结果,竟是他妈的什么都没有?!
“呕…”彭二炮喉咙里又涌出一口血沫。
眼睛死死瞪着屋顶,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种被捉弄的荒谬感!
陈强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妖孽?!存心跟我过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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