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锻工车间里“哐当、哐当”的打铁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刘海忠眼角余光一直瞟着车间门口。
终于,王胖子挺着油腻的肚子,跟巡山的耗子一样转悠完了,迈着四方步出了车间。
刘海忠随手扔了手里的铁钳,悄咪咪的就溜了出去。
他怀里揣着那两根用旧手绢包得死紧的小黄鱼。
布包紧紧贴着胸口,隔着一层汗湿的工装,硬邦邦的。
办公楼就在眼前。
可他那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在楼下来回踱了七八圈,就是没勇气上去。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哆嗦。
怀里的小黄鱼是冰凉的,可他的后背全是热汗。
直到一泡尿憋得小腹发胀,那股子生理上的急迫感才压倒了心里的惶恐。
他把牙一咬,心一横,埋着头就冲进了办公楼。
李怀德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头。
站在那扇挂着“厂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刘海忠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
“咚,咚咚。”
屋里立马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好像有人在沙发上乱动,紧接着是“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谁啊!”
一个男人压着火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一股子被打断好事的不耐烦。
这一声吼,吓得刘海忠一哆嗦,心里直打鼓。
等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吱呀”一声拉开条缝。
开门的是秦淮如。
她头发乱蓬蓬的,有几缕还粘在脸颊上,嘴唇红得有点不正常。
刘海忠眼尖,好死不死的看见秦淮如衣服都没扣好,神色很是慌乱。
刘海忠当场就愣住了。
“秦淮如?你咋在这儿?”
秦淮如看见是刘海忠低着头小声道。
“我……我来汇报工作!”
她丢下一句,就侧身让开。
屋里,李怀德黑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头,他死死盯着门口的刘海忠,那眼神恨不得把他活剐了。
刚才他正跟秦淮如在沙发上“深入交流”,进行到最要劲儿的关头,这该死的敲门声一响,直接给他吓得缴械投降。
妈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点!
他的秘书小王早就被他打发出去办事了,没想到还冒出个不长眼的东西!
“小秦,你先回去。”
李怀德烦躁地挥了挥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那事儿我知道了,等信儿吧。”
“哎,好嘞,厂长。”
秦淮如赶紧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从刘海忠身边挤了出去。
刘海忠脑子还是懵的。
他心里“呸”了一声,闪过一个念头:这俏寡妇的路子可真野。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怀德那杀人似的目光给吓了回去,赶紧告诉自己别瞎想,办正事要紧。
李怀德看着他这副畏畏缩缩的熊样,火气更大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刘海忠,上班时间不在车间待着,跑我这儿来干什么?不想干了?”
“李厂长,我……我有点事儿……想跟您……跟您说说。”
刘海忠舌头打了结,话都说不利索。
“有事找你们车间主任!找不到就找何副厂长!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刘海忠被他几句话噎得心里发慌。
他摸了摸胸口里揣着的小黄鱼,胆气又足了点,转身跑到门口就把办公室的门给反锁了。
“你他妈干什么!”
李怀德警惕地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抄起了桌上的大号搪瓷缸子,摆出了要砸人的架势。
“想造反啊?”
“不不不,李厂长,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刘海忠吓得赶紧连连摆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手绢包。
他两只手抖得不成样子,那手绢上的死结,他解了半天才弄开露出里面的小黄鱼。
“厂长……我,我……”
刘海忠豁出去了,把昨晚背了一宿的话往外倒,可一开口就乱了套。
“我……我是厂里老工人了!我这……我这技术,六级锻工,下次……下次考核肯定上七级!我带那帮徒弟,您也知道,好几个三四级的!这……这就说明,我……我能带队伍!所以,我想……请领导……提拔提拔我。”
李怀德的眼睛眯了起来。
闹了半天,是来跑官的。
他心里冷笑,就你这话说不利索的熊样,还想当官?
他的目光落在那两条小黄鱼上,分量倒是不轻诚意挺足。
“哦?你想让我怎么提拔你啊?”
李怀德把搪瓷缸子放回桌上,重新坐下,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语气缓和了些。
刘海忠一听这话里有门儿,眼睛都亮了,哈着腰就往前凑。
“李厂长,随便!您随便给个官儿就行!哪怕是个班组长都行!”
班组长?
李怀德心里琢磨开了。
这玩意儿说白了就不算个官,连编制都没有,就是在车间里能管几个人,听着好听罢了。
为了这么个虚职,下这么大血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