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同弥散在水泊上的苍白幕布,迟迟不肯散去。梁山各寨沉寂得异常,只有寨墙上偶尔闪过的兵刃寒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混合了泥土、铁锈与淡淡硫磺味的紧张气息,预示着平静之下的汹涌暗流。
宋江在了望塔上站了近一个时辰,腿脚都有些麻木,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黑风滩方向。薄雾阻碍了视线,只能隐约看到远处滩涂边缘晃动的黑影,以及袅袅升起的、比之前密集了许多的烟柱。那是王禀军在生火造饭,准备进攻。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日头渐高,雾气终于开始稀薄。水泊北岸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黑风滩上,已然密密麻麻排开了数百艘大小不一的木筏和临时征调的民船。船上挤满了顶盔贯甲的官兵,刀枪如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岸边,更多的士卒正在军官的呼喝下列队,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弓弩手在后,阵型严整,杀气腾腾。一面“王”字将旗和数面营旗在滩头高处猎猎作响。
而在军阵后方,隐约可见几架简陋的投石机和床弩正在组装,虽然粗陋,但在这个距离上,对梁山木石结构的寨墙仍有一定威胁。
“兵力约两千,前锋精锐。”林冲不知何时也登上了了望塔,声音低沉,“王禀用兵,惯以锐卒先登,撕开缺口,后续部队一拥而上。看其阵势,第一波攻击,至少会投入五百人以上,直扑我北面水寨滩头。”
宋江点点头。北面水寨连接黑风滩的水道相对开阔,水深也较适合舟船行动,确实是登陆的好地点。阮氏兄弟的水军主力就埋伏在北水寨外侧的芦苇荡和岔道里。
“传令阮小二、阮小五,”宋江对身边的传令兵道,“按计划行事。放其前锋近岸,待其半渡,水军尽出,截断其后路!岸边伏兵听我号令出击!”
“得令!”
命令迅速通过旗语和轻舟传达下去。梁山北水寨方向,依旧一片死寂,仿佛无人把守。
辰时三刻(约上午八点),王禀军动了!
随着中军一阵急促的战鼓声,滩头数十艘满载士卒的木筏和船只,如同离弦之箭,在桨手们的奋力划动下,破开平静的水面,朝着梁山北水寨疾冲而来!船头激起的白色浪花,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准备!”北水寨寨墙上,负责正面防守的秦明压低声音吼道。他紧握狼牙棒,双目圆睁,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身后的梁山士卒屏住呼吸,弓弩上弦,滚木礌石准备就绪。
船只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船上士卒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刀锋。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冲在最前面的几艘船,甚至已经能听到船上军官嘶哑的催促声:“快!冲上去!第一个登岸者,赏银百两,官升三级!”
三十步!
就在第一批敌船即将撞上水寨外围简易木栅的瞬间,水寨紧闭的栅门内侧,忽然升起一面红色的三角小旗,随即迅速落下!
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刻,异变陡生!
“轰轰轰——!”
数声沉闷的巨响,突然从水寨前方、靠近岸边浅水区的水面下炸开!水柱冲天而起,裹挟着泥沙、破碎的木板和人体残肢!正是汤隆等人赶工埋设的、用油布和蜡纸密封的“水底火药包”!虽然威力有限,但在水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混乱,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艘敌船掀翻、炸裂!惨叫声、落水声、木板断裂声混杂一片!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王禀军前锋阵脚大乱!后续的船只来不及转向,纷纷撞上前面倾覆的船体或混乱的水面,挤作一团!
“放箭!”秦明暴喝!
北水寨寨墙上,早已蓄势待发的梁山弓弩手齐齐松弦!箭矢如飞蝗般泼洒向挤在水面上的敌船和落水的官兵!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目标,几乎箭无虚发!顿时,水面被染红了大片,哭嚎震天!
“水鬼!水鬼啊!”有落水的官兵惊恐地指着水下尖叫。只见浑浊的水中,隐约有身穿黑色水靠、口衔利刃的身影如同游鱼般穿梭,专挑落单或受伤的官兵下手,刀光一闪,便是一股血泉冒出水面,随即身影又消失不见。正是阮小七带领的水寨精锐!
“不要乱!稳住!冲上去!”王禀军中也有悍勇的军官嘶声力竭地维持秩序,指挥未被波及的船只绕过混乱区域,继续朝水寨冲击。
一部分敌船终于靠上了滩涂,船上的官兵呐喊着跳下齐膝深的水,挥舞着刀枪,嚎叫着向水寨木栅发起了冲锋!
“滚木!礌石!给我砸!”秦明抡起狼牙棒,一棒将第一个爬上木栅的敌兵砸得脑浆迸裂!
激烈的攻防战在狭窄的滩涂和水寨木栅处展开。梁山士卒凭借地利和预先准备的防御工事,顽强地抵挡着官兵一波波的冲击。秦明和呼延灼如同两尊杀神,哪里出现缺口便扑向哪里,兵器挥舞间,血肉横飞。
然而,官兵毕竟人多,且训练有素,在军官的督战下,攻势如潮,悍不畏死。木栅在撞击和刀砍斧劈下开始出现松动和破损。更麻烦的是,岸上王禀军的床弩和投石机开始发威,粗大的弩箭和石块越过水寨前沿,落入寨墙后方,造成了不少伤亡和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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