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和苏晓晓约火锅。地点是苏晓晓选的,一家烟火气十足的老店。
苏晓晓来得稍晚,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装,妆容精致,比起少女时期,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她一眼就看到林晚正对着翻滚的红油锅底发呆,手边还摊着一本写满了符号的笔记本。
我说林博士,你这职业病能不能改改?苏晓晓把包一放,没好气地说,吃个火锅还思考宇宙真理呢?
林晚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等你的时候,突然有个灵感......
打住!苏晓晓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熟练地开始点菜,跟你吃饭,就得我来主导,不然你能把毛肚煮成抹布。
火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苏晓晓兴致勃勃地讲着她画廊里新签的艺术家,讲着遇到的奇葩客户,言辞犀利,表情生动。林晚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偶尔点头,适时地涮好一片肥牛放到苏晓晓碗里。
然后,毫无预兆地,林晚夹起一颗虾滑,手一抖,那颗圆润的虾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一声,精准地落入了苏晓晓面前的冰镇可乐里。
气泡剧烈地翻涌起来。
两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苏晓晓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引得隔壁桌都纷纷侧目。
林晚!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这生活低能儿的人设真是屹立不倒啊!国际数学大会都拯救不了你!
林晚看着那颗在深褐色液体里沉浮的、无辜的虾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脸颊泛起一丝红晕。
那场轰动校园的情书无效传递事件后,苏晓晓就是这样,一边骂她蠢死了笨得像头熊,一边又紧紧挽着她的胳膊,把她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尴尬现场拖走,用她咋咋呼呼的方式,驱散她心里的阴霾。
算了算了,那座冰山,本来也不是我们凡人能染指的!苏晓晓当时这样说,走,姐请你喝奶茶,多加珍珠!化悲愤为食欲!
她们是成绩单上隔着千山万水的两极,却是彼此生命里最靠近的温暖。她是她的生活保姆快乐源泉,她是她的作业救星挡箭牌。
笑过之后,苏晓晓用漏勺把那颗可乐虾滑捞出来,嫌弃地放到骨碟里,然后重新给林晚夹了一颗。
说起来,苏晓晓搅动着油碟,眼神里带着一丝追忆,高中那会儿,我就觉得你是个神奇的矛盾体。谁能想到一个物理竞赛能拿满分的家伙,生活里能迷糊成这样。
林晚夹起新的虾滑,小心地放进锅里,语气平和:那时候觉得这种是缺陷,是亟待解决的BUG。现在想想,或许这只是我大脑资源分配的必然结果。
苏晓晓挑眉:怎么说?
人的认知资源和精力总是有限的。林晚用她习惯的理性方式解释,我的大脑,可能天生就把绝大部分带宽分配给了处理抽象逻辑和符号运算。剩下那点可怜的算力,用来维持基本生存和......她看着苏晓晓,笑了笑,维系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是在超频运行了。所以,在生活细节上出点错,几乎是必然的概率事件。
苏晓晓被她这套理论逗乐了:所以,你不是生活低能,你只是把CPU都用在更高维度的计算上了?
可以这么理解。林晚点点头,坦然承认,就像你的身体,将绝大部分的感知和控制能力都分配给了表现极致的美,所以你可能就不太擅长,比如......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苏晓晓立刻摆手投降:停!打住!数学题就算了,那是我的知识盲区。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平衡了。你看,这么想是不是舒服多了?合着咱们都是偏科生,只不过你偏在数理世界,我偏在形体艺术。
没错。林晚举起茶杯,与苏晓晓的杯子轻轻一碰,为我们各自的,也为我们能包容彼此的友谊。
热气氤氲中,苏晓晓忽然正色道:其实我一直很佩服你,晚晚。你总是能把自己看得这么透彻。不像我,到现在还在寻找人生的最优解。
林晚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透过蒸腾的水汽变得悠远:也许人生从来就没有最优解。就像数学里的某些命题,我们只能无限逼近,却永远无法抵达完美。重要的是,我们都在自己的轨迹上保持着向前的动量。
讲座的邀请,同学的追捧,媒体的关注......三十五岁的林晚已然是学界一颗耀眼的星。她拥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带领着团队攻克难题,在人类知识的边界上开疆拓土。
她的生活依然会出各种状况:忘记重要的社交宴会,在校园里迷路(尽管已经在此工作三年),偶尔还会把咖啡洒在重要的文件上。
但她不再为此感到焦虑或羞耻。
那个曾让她眩晕、让她不知所措的青春,早已沉淀为记忆里模糊的背景。她经历过极致的仰慕,也经历过彻底的狼狈。而这一切,最终都让她更清晰地认识了自己。
真正的强大,不是变得完美无缺,而是清晰地认知自己的所有维度,无论是闪耀的,还是笨拙的,并与之和平共处。允许那个在学术殿堂里挥斥方遒的林晚,和那个在火锅店掉虾滑的林晚,和谐共存。
她既是数学宇宙的探索者,也是生活舞台的笨拙客。
苏晓晓是肢体语言的诗人,也是她混乱世界里永恒的坐标。
她们在各自的领域光芒万丈,又在彼此的陪伴中完整。林晚终于明白,她不需要成为完美的多面体,只需安然地,做那个极致又矛盾的自己——这本身,就是最动人的姿态,是她独一无二、无法被复制的生命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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