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纸在桌上摊开,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王二狗眼睛瞪得溜圆,手指头颤巍巍地指着“李辅国”三个字:“丞、丞丞丞相?!”
萧景明脸色煞白:“怎么会……李相是三朝元老,清廉正直的名声满朝皆知……”
“名声?”甄笑棠冷笑,“沈万钧在江南横行二十年,赵王在京城坐收十万两,若没有更上面的人罩着,可能吗?”
她想起太后那句话——“赵王一个闲散王爷,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现在有答案了:银子不是赵王要的,是丞相要的。赵王只是个白手套,丞相才是那只藏在幕后的黑手。
“可、可咱们怎么办?”王二狗舌头打结,“告丞相?拿什么告?就这一张纸?”
“一张纸够了。”甄笑棠小心叠好绢纸,“这是江南织造局的密账,上面有时间、地点、经手人、数额。只要核实几笔,就能定罪。”
秋月却忧心忡忡:“采女,李相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咱们贸然揭发,怕是……”
“所以不能贸然。”甄笑棠沉思片刻,“这账本,得交给皇上。但怎么交,什么时候交,得好好谋划。”
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凳子连滚带爬冲进来:“采女!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丞相有请!”
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二狗腿一软:“他、他知道了?!”
“慌什么。”甄笑棠镇定道,“请我去,未必就是知道账本的事。可能是为沈万钧的案子,也可能是……静安坊开业在即,他来‘关照’一下。”
她把绢纸交给萧景明:“你收好,藏到金花茶树下的密格里。除了我,谁要都不能给。”
萧景明郑重接过:“采女放心。”
甄笑棠又对王二狗说:“你跟我进宫。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话。尤其别提账本半个字。”
“我、我尽量……”王二狗咽了口唾沫,低头检查自己的官服——还好,今天穿的是新的,没破洞。
丞相府在皇宫东侧,离静安坊不远。轿子停在府门前,甄笑棠下轿抬头,只见朱门高悬“李府”匾额,笔力遒劲,据说是先帝御笔。
门房是个精瘦老头,眼睛像鹰:“甄司长?相爷在花厅等候,请随我来。”
穿过三重院落,才到花厅。一路上,王二狗偷瞄四周,只见廊下站着不少护卫,个个太阳穴鼓起,显然是高手。他手心开始冒汗。
花厅里,李辅国正在写字。他六十来岁,清瘦矍铄,三缕长须,一身半旧儒衫,看起来真像个清贫学士。
“下官甄笑棠,参见相爷。”甄笑棠行礼。
李辅国放下笔,微笑:“甄司长不必多礼。坐。”目光扫过王二狗,“这位是……”
“静安坊安保处王二狗。”王二狗赶紧躬身,“参见相爷!”
“哦,王大人。”李辅国点头,“听说前几日静安坊遭人陷害,委屈你们了。”
这话说得亲切,但甄笑棠不敢放松:“谢相爷关心。皇上明察秋毫,已还静安坊清白。”
“那就好。”李辅国示意上茶,“沈万钧那厮,老夫早就看他心术不正。只是没想到,他竟敢把手伸到太后身上,真是罪该万死。”
他语气平和,像在聊天气。但甄笑棠听出了试探——他在观察她对沈万钧案的态度。
“相爷说的是。”甄笑棠顺着说,“多亏皇上圣明,太后洪福。”
“是啊。”李辅国啜了口茶,“不过,沈万钧虽倒,江南商盟还在。朝廷接手整顿,还需得力之人。甄司长在静安坊做得有声有色,不知可有意……兼管江南织造?”
这话像颗炸弹。江南织造是肥缺,多少人眼红。李辅国这是要拉拢她,还是要试探她?
甄笑棠垂眸:“下官才疏学浅,能管好静安坊已是侥幸,不敢奢望其他。”
“不必过谦。”李辅国笑道,“静妃技艺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足见你的能力。老夫在皇上面前,也会为你美言几句。”
“谢相爷抬爱。”甄笑棠顿了顿,“只是静安坊开业在即,千头万绪,实在分不开身。江南之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拒绝得委婉,但坚定。
李辅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笑容不变:“既如此,老夫也不勉强。今日请甄司长来,其实还有一事。”
“相爷请讲。”
“静安坊开业,想必需要不少物料。”李辅国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老夫有些门生故旧,在各地经营些小生意。这是他们的货单,价格比市面低两成,质量有保障。甄司长若需要,老夫可代为引荐。”
清单递过来,甄笑棠接过一看——生丝、棉麻、染料、工具……全是静安坊急需的。价格确实便宜,便宜得……让人起疑。
“相爷费心了。”她把清单放在桌上,“不过静安坊的采购,都已签了合约。临时更换,恐失信于人。”
又一次拒绝。
王二狗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我的娘诶,采女这是把丞相得罪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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