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明是卯时初(凌晨五点)回来的。
不是走回来的,是秋月半扶半拖弄回来的——人已经昏迷了,左边肩膀上一道血口子,深可见骨,衣服被血浸透了大半。脸色白得像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甄笑棠和王二狗被秋月拍门叫醒时,看见这景象,魂都吓飞了一半。
“怎么回事?!”甄笑棠一边手忙脚乱地找金疮药,一边问。
“鸽舍有埋伏。”秋月把萧景明平放在榻上,动作麻利地撕开他伤口周围的衣服,“我们刚到城西那片林子,还没靠近鸽舍,就有四个黑衣人围上来。萧先生让我先走,他自己吹响训鸽哨引开追兵。我绕回去找他时,他已经这样了,但鸽子……放出去了。”
她说完,从怀里掏出个沾血的小竹管:“这是从萧先生手里拿下来的,应该是要给鸽子的消息,没来得及绑。”
甄笑棠接过竹管,倒出里面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三日后子时,赵于藏书阁设伏,欲除月白。景明。”
确实是萧景明的字迹。这假消息最终还是没能传出去。
“鸽子呢?”王二狗急问。
“不知道。”秋月摇头,“当时太乱,我只顾着救人了。但萧先生既然吹了训鸽哨,应该有鸽子飞下来。至于消息绑没绑上……看不清楚。”
甄笑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救人。王二狗,去烧热水。秋月,你懂包扎吗?”
“懂一点。”秋月已经拿起金疮药,往萧景明伤口上撒。药粉接触血肉的瞬间,萧景明在昏迷中疼得抽搐了一下,但没醒。
王二狗连滚爬爬地去烧水。小凳子也被惊醒了,吓得站在门口发抖。甄笑棠让他去守着院门,有人来就赶紧报信。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血总算止住了。秋月用干净的布条把伤口包扎好,又给萧景明灌了半碗参汤——这是听竹苑仅有的存货,平时舍不得用。
天快亮时,萧景明终于醒了。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围在床边的三人,第一句话是:“鸽子……飞了吗?”
“飞了。”甄笑棠说,“消息也绑上了。你安心养伤。”
她说了谎。但这种时候,实话除了让人绝望,没别的用。
萧景明似乎信了,微微点头,又昏睡过去。
“伤得重吗?”王二狗小声问。
“重。”秋月沉着脸,“那一刀再偏两寸就砍到骨头了。而且他本来就体弱,失血过多……能不能挺过来,看天意。”
屋里一片沉默。
窗外,天色渐渐亮了。甄笑棠想起今天还有件大事——太后要驾临听竹苑。
“秋月,你守着萧先生。王二狗,跟我来。”她站起身,“咱们得准备迎接太后了。”
“还迎接?”王二狗瞪大眼,“萧先生都这样了……”
“越是这样越得迎。”甄笑棠打断他,“太后突然要来,肯定有人背后推动。咱们要是慌慌张张,正好给人抓把柄。得演,演得一切正常,演得欢天喜地。”
她说着,已经开始在屋里踱步:“王二狗,你去把院子里外打扫一遍,重点扫那些显眼的地方。小凳子,你把金花茶树周围的杂草拔干净,再撒点水,让叶子看起来精神点。厨房那边……让刘姐准备点简单的茶点,就用咱们自己的菠菜和茶叶做。”
“采女,”秋月皱眉,“您一夜没睡……”
“睡不了。”甄笑棠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太后辰时三刻(早上八点)到,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得想想,太后为什么突然来,是谁撺掇的,来了要干什么。”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
小凳子跑去开门,门外站着个面生的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宫女。
“给甄采女请安。”嬷嬷福了福身,“奴婢是慈宁宫的秦嬷嬷,奉太后之命,先来查看准备情况。”
来得这么快!甄笑棠心里一紧,脸上却挤出笑容:“有劳嬷嬷了。院里简陋,正打扫着呢。”
秦嬷嬷也不客气,带着宫女走进来,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她从院子这头走到那头,看了菜地看茶树,看了茶树看鸡窝(对,听竹苑现在养了五只鸡),最后停在主屋门口。
“采女就住这儿?”她问。
“是。”甄笑棠推开门,“嬷嬷请进。”
秦嬷嬷进屋转了一圈,目光在桌上那堆图纸上停了停,但没说什么。出来后,她看向厢房:“那间屋子是……”
“是客房。”甄笑棠面不改色,“有时宫里的姐妹过来坐坐,歇脚用的。平时空着。”
萧景明就在里面躺着!秋月的手已经悄悄摸向后腰。
秦嬷嬷点点头,没再追问,反而说:“太后今日来,主要是想看看金花茶树。另外,太后最近睡眠不好,听说采女这儿有种安神茶……”
懂了,这是来要茶来了。
“有有有。”甄笑棠赶紧说,“金花茶安神效果最好,臣妾这就去准备。”
“不急。”秦嬷嬷摆摆手,“太后说了,要亲眼看看采茶制茶的过程,觉得新鲜。所以待会儿,采女可否演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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