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静谧,像一首短暂而舒缓的间奏,插在上午和下午两场激烈的乐章之间。
它抚平了焦躁,缓解了疲惫,积蓄了力量。
然后,铃声响起,间奏结束,主旋律再次奏响,更加急促,更加高昂,通往那个最终的、决定命运的终点。
祁川墨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将残存的睡意彻底赶走。
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进入状态的周景逸,拿起笔,也强迫自己投入到下午的战斗中。
前路尚远,他们还需努力。
傍晚六点半,天色已然昏暗,教学楼里却灯火通明。
高三的楼层,更是笼罩在一种无声却磅礴的气场之中。晚自习,开始了。
这是一天之中,最后,也是最漫长、最考验意志力的一段征程。
教室里的灯光是冷白色的,照在每一张年轻而疲惫的脸上,映出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咳嗽都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打破这凝重的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纸墨的味道,还有一种……属于奋斗的、灼热的气息。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这声音细微而密集,汇在一起,仿佛春蚕食叶,又像千军万马在无声地奔腾。
周景逸和祁川墨并排坐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却又奇异地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周景逸进入了某种“心流”状态。他的面前摊开着理综套题,手边的草稿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
他的速度很快,审题、分析、列式、计算,一气呵成,遇到复杂的题目,也只是微微蹙眉,思索片刻,便又继续下笔。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的题目和手中的笔,外界的一切都被自动屏蔽。
偶尔,他会停下笔,拿起旁边厚厚的错题本,将一道典型的错题或者有启发性的好题整理上去,字迹依旧工整。
祁川墨则像是在泥泞中跋涉。他的面前同样是堆积如山的试卷和练习册,但他的进程要缓慢和艰难得多。
数学卷子是他的头号大敌,选择题连蒙带猜,填空题绞尽脑汁,大题更是写得断断续续,常常写了几行就卡住,不得不停下来苦思冥想,或者烦躁地翻看答案提示。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生锈的齿轮,每转动一下都发出艰涩的嘎吱声。
那些数字、符号、图形,像调皮的小鬼,在他眼前跳舞,却怎么也抓不住它们的内在联系。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他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继续和眼前的难题死磕。
“啧!”又一次思路中断后,他忍不住发出懊恼的声音,笔也重重地搁在桌上,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突兀。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点了点他卡住的那道题。
祁川墨转头,对上周景逸平静的目光。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像寒潭,却能奇异地抚平人的焦躁。
“辅助线,连接这个点和这个点。”周景逸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言简意赅。
祁川墨愣了一下,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尝试着在图上连接了他说的两点,一条清晰的辅助线出现,原本混沌的图形瞬间有了思路!
“哦!”他恍然大悟,赶紧拿起笔,重新演算起来。
周景逸看着他重新投入战斗,便也收回视线,继续自己的刷题。
他并非时刻关注着祁川墨,但总能在他即将被疑问淹没时,适时地递过一根稻草,或者指明一个方向。
这种无声的扶持,比任何言语的鼓励都更有力量。
晚自习的三节课,按照计划表,分别主攻数学、理综和英语语文。
每一节课的转换,对祁川墨而言都像是切换了一个痛苦的频道。
数学是钝刀子割肉,理综是信息轰炸,英语语文则是漫长的拉锯战。
尤其是英语阅读和语文作文,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和构思,这对于已经被理科折磨得筋疲力尽的祁川墨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他做英语阅读时,常常看着满篇的字母,眼神发直,大脑拒绝处理信息。
他强迫自己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有时候一段话要反复看好几遍才能理解大致意思。完形填空更是全靠语感和连蒙带猜。
周景逸偶尔会瞥一眼他做得磕磕绊绊的英语卷子,看到明显的错误时,会用笔圈出来,或者写下正确的单词或短语。
他没有过多讲解,因为语言的学习更多靠积累和语感,但他这种标记,能帮助祁川墨注意到自己的知识盲区。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中悄然流逝。
墙上的时钟指针一格一格地挪动,像沉重的脚步。
到了第三节课的后半段,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每个人淹没。
祁川墨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脑袋一点一点,几乎要磕到桌子上。
他强撑着,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他看到旁边的周景逸,虽然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些,但依旧在坚持,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永不弯曲的松。
教室里开始有细微的骚动。
有人开始频繁地看表,有人小声地收拾着东西,准备铃声一响就冲刺回宿舍或回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即将解脱的躁动和更深的疲惫。
当象征解放的放学铃声终于穿透寂静,响彻教学楼时,教室里并没有立刻爆发出欢呼。
大多数人是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然后才开始慢吞吞地、动作僵硬地收拾书包。
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度专注,耗尽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
祁川墨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不慌不忙整理错题本的周景逸,有气无力地说:“走了,周老师,回家再奋斗。”
周景逸合上本子,点了点头:“嗯。”
两人背着沉重的书包,随着人流走出教室。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人精神一振。
祁川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感觉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回头看,教学楼的灯光依旧亮着,像一座座不夜的灯塔,照亮着无数个奋斗的夜晚。晚自习的鏖战暂时告一段落,但回到那个小家,还有未完成的错题整理和周景逸的“小灶”在等着他。
路还很长,夜也很长。但幸好,有人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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