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逸握着那盒包装精美、触手微凉的巧克力,站在放学后渐渐空旷的走廊里,一时间有些怔忡。祁川墨那句别扭的“给……给爷爷的,谢礼。”
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他特有的、试图掩饰什么的生硬。
巧克力盒子上扎着深蓝色的缎带,棱角分明,一看就价格不菲,与祁川墨平日里那些昂贵的模型、球鞋属于同一个世界,与他,与爷爷那个简朴甚至有些清贫的家,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着掌心里的盒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包装纸。
这不仅仅是一盒巧克力。这是那个曾经对他划下“三八线”、故意洒水、藏卷子、满是尖锐敌意的祁川墨,递过来的、带着笨拙温度的东西。
是继那本“买重了”的《物理难题解析》,那些“不小心”多带的早餐,那次楼梯口下意识的搀扶之后,又一次清晰无误的信号——那层坚冰,正在以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速度,悄然融化着。
是因为爷爷吗?因为那件带着皂角清香、在冗长会议上轻轻盖在他身上的外套?还是因为那把在滂沱大雨中递过来的、略显陈旧的雨伞?周景逸说不清。
他只知道,当祁川墨红着耳根,几乎是粗声粗气地说出那句话时,他心底某个角落,像被羽毛极轻地搔了一下,不疼,却带来一阵细微的、陌生的战栗。
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排斥这种改变。
将巧克力小心地放进书包夹层,避免被书本压到,周景逸这才迈步向校门口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里弥漫着初夏傍晚特有的、慵懒而温暖的气息。
推开家门,熟悉的饭菜香扑面而来。爷爷正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汤,咕嘟咕嘟地响着,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老人有些佝偻的背影。
“爷爷,我回来了。”周景逸换上拖鞋,声音比平时略微提高了一些。
“哎,景逸回来啦?洗手准备吃饭,今天炖了你爱喝的排骨莲藕汤。”
爷爷回过头,脸上是慈和的笑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今天在学校怎么样?”
“还好。”周景逸应着,走到厨房门口,看着爷爷忙碌。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从书包里拿出了那盒巧克力,“爷爷,这个……是祁川墨给您的。”
爷爷关小火,擦了擦手,接过盒子,有些惊讶地推了推老花镜:“川墨那孩子?给我这个做什么?这包装,挺贵的吧?”
“他说……是谢礼。谢谢您上次给他伞,还有……盖衣服。”周景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
爷爷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笑意更深了,眼里闪着欣慰的光:“这孩子……真是的,这么点小事,还记着呢。心倒是细。”
他拿着巧克力盒,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景逸啊,你看,川墨这孩子,就是外表看着浑,心里头是好的,重情义。”
周景逸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无法反驳。
事实正一点点地剥开最初那层尖锐的外壳,露出里面让他感到无措,甚至有些慌乱的柔软。
“拆开,拆开,”爷爷显得很高兴,像个收到心爱礼物的孩子,“咱们爷俩尝尝。这么好的东西,别放坏了。”
周景逸依言,小心地解开那条精致的缎带,打开盒盖。
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各种形状的巧克力,深褐色的表面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可可香气混合着些许奶香和果香,瞬间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爷爷拿起一颗圆形的,剥开金色的锡纸,先递到周景逸嘴边:“来,景逸,你先吃。”
周景逸下意识地想拒绝,他很少吃甜食,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就甜腻的东西。但看着爷爷殷切的眼神,他张开了嘴。
巧克力入口即化,先是微苦,随即是醇厚丝滑的甜香在舌尖炸开,果然很甜,甚至有些腻,但那种绵密细腻的口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味蕾仿佛被这种陌生的甜美瞬间俘获,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样?甜吧?”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自己也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眯起了眼睛,
“嗯……是好吃,又香又甜。川墨这孩子,会挑东西。”
周景逸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那甜腻在口腔里蔓延,然后一点点滑入喉咙。
他想起祁川墨递过巧克力时,那闪躲的眼神和微红的耳根,想起他以前嚣张跋扈、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样子,又想起他接过爷爷的伞时,那站在雨里显得有些孤寂和震动的背影。
几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交织在一起,让他对祁川墨这个人的认知,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其实挺可怜的。”周景逸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祁川墨。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张扬又肆意的少年。
爷爷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他拍了拍周景逸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孩子,家里条件是好,可心里头,怕是空落落的,没人给他捂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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