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午后的阳光本该是金灿灿的,就像拉斐尔在里斯本最爱吃的那种涂了蜂蜜的蛋挞表面——可现在的光线却被硝烟染成了灰扑扑的颜色,像极了里斯本老城区某家永远打扫不干净的酒馆地板。
“我说弗利奥,”拉斐尔趴在“圣格列高利号”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海盗船帆,“您觉得我们现在掉头回葡萄牙,假装这一切都没发生过,还来得及吗?”
老航海家弗利奥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烟斗,在栏杆上磕了磕:“少爷,理论上说,只要船还能动,掉头就来得及。但问题是——”他指了指桅杆上那面绣着卡斯特路家族纹章的旗帜,“您家族的颜面,恐怕会比我们的船沉得更快。”
拉斐尔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有时候他真心怀疑,弗利奥之所以跟着他出海,纯粹是为了欣赏他这位没落贵族少爷在各种困境中挣扎的窘态——就像里斯本街头的孩子围观要猴戏一样。
“右翼稳住!左舷火炮准备第二轮齐射!”赫德拉姆的声音从隔壁的“维京号”上传来,那严肃得像是在教堂做礼拜的语调,让拉斐尔莫名有种正在上数学课的错觉。
说真的,拉斐尔有时候很佩服赫德拉姆。这位瑞典提督是怎么做到在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海战中,还能保持那种“我今天要去参加宫廷宴会”般的仪态和语调的?他的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蓝色军服上连个皱褶都找不到——拉斐尔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火药灰的袖子,默默把袖口又往上卷了卷。
“少爷,别发呆了,”弗利奥吐出个烟圈,“海盗的纵火船朝我们这边来了。”
“什么?!”拉斐尔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三艘冒着滚滚浓烟的小船正歪歪扭扭地朝他们冲来。那些船上堆满了浸过油的柴草,火焰在甲板上跳舞的样子,如果放在里斯本的仲夏节庆典上可能还挺好看——但在这里,它们只代表着“我们要和你同归于尽”的友好问候。
“左满舵!快左满舵!”拉斐尔尖叫起来,声音里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破音。
“已经在转了,少爷,”操舵手嘟囔道,“但咱们这艘‘圣格列高利号’的转向速度,大概只比里斯本市政厅的办事效率快那么一点点。”
这比喻太精准了,拉斐尔几乎要为他鼓掌——如果不是现在正面临被烧成烤鸡的危机的话。
第一艘纵火船擦着他们的船尾滑了过去,热浪扑面而来,拉斐尔感觉自己的眉毛可能被燎短了一截。第二艘撞上了右后方的一艘护卫舰,火焰瞬间吞噬了那艘可怜的小船,船员们像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进海里——等等,那艘船好像是葡萄牙海军部分配给他的?拉斐尔突然意识到,他可能要写很多很多份报告来解释这场损失了。
“第三艘来了!”了望台上的水手嘶吼道。
拉斐尔眼睁睁看着那艘燃烧的小船直冲他们的侧舷而来。时间仿佛变慢了,他能看清船上那个海盗脸上的疯狂笑容——那家伙甚至还在朝他们挥手,像是在说“惊喜!快递送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火箭“咻”地从远处射来,精准地命中了纵火船的船舵。小船猛地一偏,擦着“圣格列高利号”的船身滑过,最后在十几米外炸成了一团绚丽的火球。
拉斐尔目瞪口呆地转头,看见丽璐的“信天翁号”正从硝烟中钻出来。那艘船快得离谱,白色的船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船头上那个扛着小型火炮的红发少女正得意地朝他挥着手——等等,她肩上扛的是什么?那是一门炮?一门可以单人操作的小型回转炮?
“拉斐尔!你的眉毛还好吗?”丽璐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明显的笑意,“看起来像是被烤焦的意大利面!”
拉斐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眉毛,然后恼羞成怒地吼道:“我没事!管好你自己吧!”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丽璐的笑声更响了,清脆得像阿姆斯特丹运河边风铃的声音——如果那风铃是在嘲笑你的话。
“少爷,虽然我不想打断您和那位荷兰小姐的......交流,”弗利奥干咳一声,“但我们的正前方,来了更大的麻烦。”
拉斐尔转回头,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艘三层甲板、装备了至少八十门火炮的巨型海盗战舰,正像移动的城堡一样朝他们压过来。船头雕刻着狰狞的海怪雕像,桅杆上挂着的黑色旗帜上绣着血红色的弯刀——那是海雷丁麾下三大主力舰之一的“深渊号”。
“我觉得,”拉斐尔喃喃道,“我们现在讨论掉头的事,应该不算太晚?”
“理论上不算,”弗利奥点燃了烟斗,“但实际操作上,我们会被那家伙一炮轰回里斯本——字面意义上的。”
就在这时,赫德拉姆的旗舰“维京号”突然从右侧切入,硬生生插在了“圣格列高利号”和“深渊号”之间。瑞典战舰的侧舷炮窗齐刷刷打开,黑洞洞的炮口像一排整齐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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