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廊内的黑暗仿佛拥有实质,吞噬着月光石微弱的光芒,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融入脚下无边的幽深。空气粘稠死寂,只有压抑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石壁偶尔滴落的、冰冷刺骨的水滴声。
云破军走在队伍中间稍前的位置,右手拄剑,每一步都迈得沉稳而缓慢,左肩的伤口随着动作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但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的黑暗。云丹心和云音一左一右紧随其后,随时准备搀扶。云笑笑被云音抱着,小脸紧贴六姐的脖颈,似乎又陷入了半昏睡,但身体依旧微微颤抖。
云符和云炼走在最前方,月光石的光芒只能照亮他们前方两三丈。拱廊的石壁粗糙而湿滑,爬满了更加浓密的、色泽暗沉的苔藓和菌类,散发着一股陈年地窖的霉腐味。地面上的积灰更厚,踩上去几乎无声。
“能量流向依旧混乱,空间扭曲感越来越强。”云符低声对身旁的云炼说道,手中的阵盘指针摇摆不定,“我们可能……真的进入了一个被‘折叠’或‘压缩’过的空间夹层。这条拱廊的长度,恐怕远超我们的感知。”
云炼默默点头,操控着微型侦查傀儡飞得更远一些。傀儡传回的画面显示,前方的拱廊并非笔直,而是出现了轻微的弧度,并且开始向下倾斜。墙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也越来越多,虽然风化严重,但隐约能看出是一些扭曲的线条和简单的符号,风格确实与巨碑魔文相似,但更加原始、粗粝,仿佛仓促刻就。
“注意脚下。”云炼忽然出声提醒。
众人低头,只见前方的石板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散落的、颜色更加惨白、质地更加细腻的骨骼碎片。这些碎片很小,像是某种小型生物或孩童的骨骼,与外面荒原上那些巨大的、历经风霜的骨骸截然不同。
而且,越往前走,骨骼碎片越多,渐渐铺满了地面,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廊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空气中那股腐朽霉变的气息里,也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
“这里……死过很多……小的……”云御的声音有些发干,铁头也显得更加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是陪葬?还是某种仪式的牺牲?”云丹心脸色发白,抱紧了怀里的云笑笑。
没人能回答。这片“葬渊”隐藏了太多血腥而古老的秘密。
又前行了约百丈,拱廊的坡度变得更加明显,几乎是在向地下延伸。两侧石壁的间距也在逐渐收窄,从最初的数丈宽,变成了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行。石壁上的刻痕也越发密集,甚至出现了一些简单的、描绘着似乎是跪拜、献祭场景的壁画残片,虽然线条粗陋,但那股虔诚与绝望交织的氛围,却透过岁月清晰地传递出来。
压抑感越来越重。
“等等。”走在最前的云符忽然停下脚步,示意众人警戒。
月光石的光芒照向前方,只见拱廊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主路继续向下延伸,坡度更陡,黑暗更加深邃。而左侧则多出了一条更加狭窄、几乎只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入口处被几根粗大的、如同肋骨般的惨白骨骼交叉封住,骨骼上同样刻满了细密的符文。
“嘲风”的探测显示,两条路都散发着微弱的、与巨碑同源的能量波动,但主路的波动更加“宏大”和“下沉”,而缝隙内的波动则更加“隐晦”和“曲折”。
“选哪条?”云炼看向云符,又回头看了看云破军。
云破军眉头紧锁。他的伤势不允许他们长时间停留或反复试探。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就在这时,被云音抱着的云笑笑,又轻微地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低的、仿佛梦呓般的呢喃:
“……左……边……绕……过去……不要……下去……”
左边?那条被骨骼封住的狭窄缝隙?
众人目光聚焦在云笑笑苍白的脸上。她依旧闭着眼睛,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潜意识里的某种“感觉”或“记忆”在指引。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关键节点给出“感觉”了。第一次(拱廊入口)让他们暂时摆脱了围攻,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第二次(拱廊方向)将他们引入了这条诡异危险的通道;这第三次……
信任,还是怀疑?
云破军看着妹妹,又看了看那条阴森狭窄、被骨骼封堵的缝隙,最后看向那条继续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深邃主路。
理智告诉他,主路虽然未知,但至少宽敞一些,如果遇到危险,或许还有周旋余地。而那条缝隙,一旦进入,几乎没有退路,若前方是死胡同或陷阱,他们将万劫不复。
但妹妹的“感觉”……
他想起了广场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想起了妹妹眉心亮起的徽记,想起了她口中吐出的古老音节。那一切,都证明笑笑与这片“葬渊”有着超乎寻常的联系。她的“感觉”,或许真的来源于某种更深层的、他们无法理解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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