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那场短暂却令人心悸的战斗,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观战区域激起了久久难以平息的涟漪。关于他身份、功法、以及那对诡异护臂的猜测和议论,在弟子间悄悄蔓延,为这场大比增添了一抹不安的阴影。
但大比依旧要继续。
很快,其他擂台的战斗也陆续分出胜负。有人欢呼,有人叹息,被淘汰者黯然离场,胜利者则带着或激动或沉稳的表情,走向下一轮的等待。
云笑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黑羽身上暂时移开,继续她的“观察员”工作。她摊开小本本,咬着笔杆(特制的灵木笔,不会伤到她),一边看擂台,一边飞速记录。
“甲字台,那个使长枪的,枪法绵密,但突进能力一般,遇到速度快的容易吃亏……”
“丁字台,火法女修,爆发力强,但施法前摇明显,需要队友掩护或者提前预判……”
“戊字台,体修,皮糙肉厚,力量惊人,但对精神类攻击抗性可能较弱……”
她记录得很认真,不仅分析对手特点,还会在旁边标注可能的应对策略,比如“建议三哥用【迟缓符】限制其速度,大哥或四哥正面强攻”、“二姐可以用【蚀灵瘴】削弱其护盾,配合远程攻击”、“六姐的【乱神调】或许有奇效”等等。
云玄偶尔会从旁补充一两句关于对手“运势波动”或“潜在弱点”的玄妙提示,让云笑笑的记录更加完善。
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黑羽那冰冷诡异的战斗画面,时不时在她脑海中回放。她有种直觉,这个人,绝非仅仅是一个实力强悍、风格另类的参赛弟子那么简单。
就在她一边记录,一边分神思考时,高台之上,宗主玄明真人低沉而平和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全场:
“第一轮比试,至此全部结束。六十四强已然决出。明日辰时,将进行第二轮抽签与对决。现在,请所有晋级弟子,前往问道殿前广场集合,长老将有要事宣布。”
要事宣布?
观战区域一阵骚动。往届大比,似乎没有在每轮之间特意召集晋级弟子宣布“要事”的惯例。莫非今年有什么不同?
云笑笑立刻竖起耳朵,目光也投向高台。只见玄明真人说完后,便与其他几位峰主低声交谈了几句,神色似乎比平时稍显凝重。几位峰主也收敛了笑容,微微颔首。
不对劲。
云笑笑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了。她拉了拉身旁月清影的衣袖,小声问:“娘亲,宗主爷爷要宣布什么呀?很重要吗?”
月清影轻轻握住女儿的手,柔声道:“娘也不知道。许是关乎后续赛程,或是宗门有什么新的考量。等你哥哥姐姐们回来,便知晓了。”
话虽如此,月清影的眼神深处,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她与云不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审慎。
云不期微微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很快,晋级弟子们(包括云家六兄妹)陆续从各自擂台区域走出,汇入人流,朝着问道殿方向行去。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兴奋,有的沉思,有的则带着对刚才战斗中暴露问题的反思。
云笑笑踮起脚尖,努力在人群中搜寻兄姐们的身影。她看到大哥云破军走在最前,步伐沉稳,面色平静,似乎并未受刚才抽签结果或黑羽表现的影响。二姐云丹心则和几个相熟的丹霞峰女弟子边走边聊,眉飞色舞,显然还在回味自己可能的战术。三哥云符独自一人,青衫飘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四哥云御带着铁头(灵兽在某些情况下被允许跟随),正和万兽峰的石刚隔空对视,眼神中充满战意。五哥云炼沉默地走在人群边缘,手指习惯性地摩挲着工具袋。六姐云音低着头,抱着琴,安静地跟在三哥身后不远处。
看到兄姐们都安然无恙,云笑笑稍微松了口气。但她的目光,很快又锁定了人群中另一个身影——黑羽。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外门弟子服,独自一人,与周围那些或兴奋交谈、或结伴而行的弟子们格格不入。他走得不快,步伐依旧带着那种奇特的韵律,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全然无关。许多弟子都下意识地与他保持距离,在他周围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真空地带。
云笑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看出更多端倪。
就在这时,黑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微微一顿,侧过头,目光准确无误地投向了云家观战区域的方向!
不是看向云不期或月清影,也不是看向其他任何人,他的视线,恰恰落在了正踮着脚尖、睁大眼睛盯着他的云笑笑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近处看去,比之前在擂台下远观时更加深邃,更加……空洞。瞳孔深处,仿佛有无尽的黑暗在缓慢旋转,又像是有冰冷的火焰在寂静燃烧。没有任何情绪,没有好奇,没有敌意,甚至连最基本的打量都没有,只是一种纯粹的、漠然的“注视”。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五岁的、玉雪可爱的小女孩,而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或者……一个需要被“确认”的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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