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房间里,血腥味与那股诡异的甜香混合在一起,闻之欲呕。
周通已经点亮了房内的油灯,光线驱散了部分阴影,却让一地的狼藉显得更加刺目。碎裂的桌椅,墙壁上深刻的刀痕,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凶险。
赵衡坐在床沿,身上披了一件外衣,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魂未定,转为一种深沉的后怕与愤怒。他看着站在窗边,手持长刀的苏凝,目光复杂。
苏凝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那块小东西上。
那是一枚令牌,非金非铁,触手是一种刺骨的阴冷。这股冷意,顺着她的指尖,一直钻进经脉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感觉和清玄的邪术不同,清玄的阴气是暴戾的,是吞噬生机的恶,而这股气息,更像是一条潜伏在深渊里的毒蛇,冰冷,安静,却蕴含着致命的剧毒。
令牌通体漆黑,做工粗糙,正面用一种古老的篆体,刻着一个字。
“这是什么?”赵衡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凝将令牌翻过来,借着灯火,那古篆的字形清晰地映入眼帘。她辨认了片刻,缓缓吐出一个字:
“篡。”
篡。
这个字一出口,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周通倒吸一口凉气,眼神里满是惊骇。赵衡身为皇子,对这个字的敏感程度,远超常人。篡位,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什么人,敢将这样一个字,堂而皇之地刻在令牌上,随身携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刺杀,这是明目张胆的宣战。
赵衡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林霄的话,那一句句剖心刻骨的断言。
“你最倚仗的人,或许,就是为你布下杀局的人。”
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周通。周通恰好也看向他,眼神里除了忠诚与焦急,还有一丝茫然。赵衡的心沉了下去,他无法怀疑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护卫。可如果不是身边人,这刺客又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了这里?又是如何知晓他所有的护卫部署?
“苏捕头,”赵衡收回思绪,声音里带着一丝请求,“此事……能否先不要上报?”
苏凝转过身,看着他。她明白赵衡的顾虑。刺客身上出现“篡”字令牌,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无论真假,都会在京城掀起滔天巨浪。届时,所有与皇位有关的人都会被卷进来,一场血雨腥风在所难免。对于刚刚在宫变中站稳脚跟的赵衡,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职责所在,凶案必须上报。”苏凝的回答很平静,没有任何通融的余地,“但如何报,报什么,可以酌情处理。”
她顿了顿,将那枚令牌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小心地放入怀中。
“这东西,很邪门。不是普通的证物。”
赵衡看着她的动作,知道她已经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他苦笑一声,点了点头:“一切,有劳苏捕头。”
苏凝没有多言,只是对着窗外打了个手势。很快,几名京兆府的捕快便从暗处现身,开始封锁现场,处理后续。
她没有在客栈久留,天色未亮,便独自一人,穿过寂静的街巷,径直朝着青云测字铺的方向走去。
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角,也吹不散她指尖残留的那股阴冷。她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京兆府的能力范围。能解这“篡”字之谜的,只有一个人。
……
青云测字铺。
阁楼上,林霄盘膝而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清水。
他没有睡。
自昨夜那股来自阴司的窥探之后,他便再无睡意。那是一种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让他不得不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熟悉、去掌握玄尘道长所指点的“以字聚气”法门。
他并指如剑,在桌面上蘸水,写下一个“聚”字。
体内的字气,沿着《字经注解》上描绘的经脉路线,平稳而顺畅地流转。桌面上,水写的“聚”字周围,空气中那些肉眼难见的尘埃,开始缓缓汇聚,形成一个稳定旋转的微小气旋。
气旋的中心,一点米粒大小的白光,若隐若现。
虽然依旧微弱,但比之最初,已经凝练了许多。
林霄缓缓收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夜的修炼,让他对字气的掌控,又精进了一分。但那种被庞大秩序盯上的压抑感,却丝毫未减。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而又急促的敲门声。
林霄心中一动,这个时辰,会是谁?
他起身下楼,打开铺门,一股清晨的寒意扑面而来,夹杂着苏凝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皂角清香。
她的脸色有些疲惫,眼下带着青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出事了。”苏凝没有一句废话,开门见山。
林霄将她让进铺子,关上门,倒了杯热茶递给她。“三皇子?”
“嗯。”苏凝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让她冰冷的手指恢复了些许知觉,“昨夜,有刺客。”
她将遇袭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然后从怀中,取出了那块用布包裹的令牌,放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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