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鸿的别院最终被官府查封,张商人也被苏凝妥善安置在了一处隐秘的客栈,等待风声过去再做打算。
苏凝走的时候,没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小包金疮药和几两碎银放在了林霄的桌上。“钱鸿那边,我去追。你,养好身子,别死了。”她说话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但那双总是带着审视的眼睛里,某些冰冷的东西正在融化。
林霄没有客气,收下了。他确实需要休息。破解“困”字咒的消耗,远比他预想的要大,感觉像是身体被掏空,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虚弱。
他在铺子里足足躺了两天,才感觉那股被抽走的精气神,慢慢回笼了一些。
第三日清晨,林霄推开门板,准备重新营业。经过“失”字寻玉和“困”字救人两件事,他本以为铺子门口多少会有些好奇的看客,甚至可能已经有生意上门。
然而,街道上的人流依旧,他的铺子门口却冷清得有些诡异。
往日里总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的邻铺王大婶,今天看到他,眼神躲闪了一下,便匆匆低头忙自己的活计。几个本在街边闲聊的街坊,看到他开门,也立刻压低了声音,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瞟过来,指指点点。
气氛不对。
林霄心中微沉,却没有表露出来。他像往常一样,将测字的幌子挂好,在门口的桌案后坐下,静静等待。
一个时辰过去,无人问津。
两个时辰过去,连个驻足观望的都没有。
他的青云测字铺,仿佛成了一座孤岛,被周围喧嚣的人潮刻意地孤立了起来。
直到午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铺子门口探头探脑,犹豫了半晌,才快步溜了进来。
来人是街口卖炊饼的李老四,平日里见了林霄,总是“林先生”长“林先生”短地叫着,很是热络。
“林……林先生。”李老四今天却不敢看林霄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做贼一样。
“李四哥,有事?”林霄给他倒了杯水。
李老四没喝,搓着手,一脸为难:“先生,您……您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林-霄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哎哟,您还不知道?”李老四凑近了些,声音更小了,“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您这测字术,是……是邪术!”
他见林霄没什么反应,胆子大了些,竹筒倒豆子般地全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林霄养伤的这两天,城里忽然冒出个传言。说青云测字铺的林先生,测字虽准,却是在窥探天机,强改人运。找他测字,当时看着是解决了麻烦,但过不了几天,必然会招来更大的灾祸。
“他们说,您就是个扫把星!谁沾上谁倒霉!”
为了印证这个说法,传言还列出了“证据”。
城西的张屠户,前几日不过是好奇找林霄测了个“财”字,得了句“半月内有横财”,当天回家路上果然捡到一串钱。可他高兴了不到一天,晚上家里就遭了贼,不仅捡的钱没了,连攒了半年的积蓄都被偷光了。
还有城南的布庄伙计,找林霄测姻缘,得了佳偶天成的批语。结果第二天,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就在街上摔了一跤,把腿给摔断了。
一桩桩,一件件,有鼻子有眼,说得活灵活现。
“这些传言,是从哪儿来的?”林霄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还能有谁?”李老四撇了撇嘴,朝城中心的方向努了努嘴,“不就是天桥底下那个周半仙嘛!”
周半仙。
这个名字,林霄听过。算是京城测字行当里的老招牌了。据说祖上三代都是干这个的,在天桥底下摆了三十多年的摊子,虽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本事,但靠着一张巧嘴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混得风生水起,在普通百姓里颇有声望。
林霄的异军突起,显然是动了这位老前辈的奶酪。
“周半仙说,他夜观天象,又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京城出了个‘字妖’,就是您。”李老四叹了口气,“他说您这是在拿客人的气运,填自己的命数。找您测字,就是把好运卖给您,把霉运换回去。现在大家伙儿都怕了,谁还敢来啊!”
送走忧心忡忡的李老四,林霄坐在空无一人的铺子里,眼神平静。
他没有愤怒,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这种江湖骗子惯用的下三滥手段,他以前在古籍杂谈里见过不少。无非是造谣中伤,再花点小钱,买通几个人演一出“现身说法”的戏码。
那张屠户和布庄伙计,恐怕就是周半仙的托儿。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感知到的那股阴险、粘稠的字气,并非来自什么邪道高手,而是源于一个同行的嫉妒。
这种字气,不致命,却能败坏人的名声,断绝人的生路,如同一张沾满污泥的网,让人恶心,又不易挣脱。
林霄站起身,在铺子里缓缓踱步。
他知道,这种事,没法解释。你越是辩解,别人越觉得你心虚。报官?更不行。苏凝就算肯帮忙,强行压下流言,只会坐实他“官府有人”的猜测,让百姓更加敬而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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