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融化的白银,淌过苍梧山的每一寸褶皱。月神祠的廊下,王猛指尖摩挲着同源盏边缘的纹路,器物里的歌谣已化作细不可闻的嗡鸣,却依旧在三人之间织着一层温暖的光膜。苏沐雪将流霜剑横放在膝头,剑面映着她的侧脸,也映着远处山间浮动的光语之民——他们的光芒比星辰更柔和,有的栖在树枝上,有的蜷在岩石后,像一群不愿惊扰梦境的萤火虫。
“其实我小时候总怕黑。”苏沐雪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草叶,“那时候守南族还在迁徙,夜里只能睡在骆驼背上,我总盯着天上的星星数,数着数着就忘了害怕。后来阿爹说,星星是过世的族人变的,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她低头笑了笑,指尖划过剑身上的青鸟图腾,“现在看光语之民的光,倒像极了那些星星——原来‘守护’从来都不是看不见的传说。”
阿青抱着团绒,骨笛斜斜靠在肩头。小家伙不知何时睡着了,毛茸茸的脑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鼻尖还沾着一粒星尘,在月光下闪着微光。“我阿娘以前说,声音能记住比石头更久的事。”他望着同源堂方向,那里还飘来守南族孩子们的笑闹声,“她教我吹的第一支笛曲,是唤雨的调子。那时候风语林总旱,她站在灵木下吹笛,真的会下雨。后来她不在了,我吹那曲子,雨就再也没来过……”
他顿了顿,拿起骨笛凑到唇边,吹了个极轻的音符。那音符飘向药田,星尘饼的幼苗忽然齐齐晃动,叶片上的光纹亮起,像无数只睁开的眼睛。“但现在不一样了。”阿青的眼底映着幼苗的光,“你听,它们在跟着应和呢。”
王猛忽然站起身,将同源盏举过头顶。器物中的光流骤然明亮,顺着他的手臂爬上屋檐,在夜空里画出一道弯弯的光弧——那是苍梧山的轮廓,也是所有界域在星图上的投影。“走,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领着两人绕到月神祠后方,那里有一块被藤蔓半掩的石壁,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是苍梧山最古老的山志。王猛伸手拨开藤蔓,指尖按在最下方一块松动的石头上,轻轻一推。石壁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里飘出潮湿的泥土气息,还混着淡淡的墨香。
“这是……”苏沐雪惊讶地睁大了眼。
“山魂前辈说,这是苍梧山的‘记忆窟’。”王猛率先走了进去,同源盏的光芒照亮了洞内的景象——两侧石壁上满是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一卷兽皮卷,有的已经泛黄发脆,有的却崭新得像是刚放进去。“从第一代守山人像开始,每代人都会把重要的事记在这里。你看这个。”
他从最深处的凹槽里取出一卷兽皮,展开时簌簌作响。上面用朱砂画着一幅简陋的地图,标注着几条蜿蜒的线条,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三月初七,引灵泉入平衡域,救了三十七个族人。”字迹边缘已经模糊,却能看出落笔时的郑重。
“这是三百年前的事了。”王猛的指尖拂过那些线条,“那时候平衡域大旱,守山人像带着族人凿了三个月的渠,把灵泉的水引了过去。他们没留下名字,就只画了这张图。”
苏沐雪接过兽皮卷,指尖触到朱砂的痕迹,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就像王猛说的,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但水记得。”她转头看向洞口,月光正顺着石阶淌进来,在地面上画出一道银线,“平衡域的人现在还在灵泉源头种满了花,说那是‘会喝水的感谢’。”
阿青在另一侧的石壁上发现了惊喜——一个凹槽里放着支竹笛,笛身上刻着和他手中骨笛相似的纹路。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来,吹了个音,笛声竟与记忆中阿娘的调子分毫不差。“你看这里。”他指着笛尾的小字,“‘风语林赠苍梧山,愿笛声常伴雨来’。”
王猛凑过去看,忽然笑了:“这是风语林的灵木族送的。山魂前辈说,当年苍梧山闹蝗灾,是灵木族连夜送来驱虫的树种。他们没要任何回报,就留下了这支笛,说‘以后吹笛时,想着彼此就好’。”
三人在记忆窟里待了很久,看守南族商队记录的“沙漠到雪山的距离”,看光语之民前辈用星尘写的“第一缕光的形状”,看那些没有名字、没有落款,却被郑重收藏的“小事”。直到团绒在阿青怀里动了动,打了个带着奶气的哈欠,他们才意识到天快亮了。
走出洞口时,东方的天际已泛出鱼肚白。光语之民的光芒渐渐淡了,像融入了晨光里;同源堂的方向升起了炊烟,守南族的妇人正支起灶台,准备做带着沙漠风味的烤饼;药田的星尘饼幼苗上凝着露水,叶片上的光纹在朝阳下流转,像在书写新的句子。
“该种友谊树了。”王猛望着同源堂的院子,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守南族的孩子们扛着小锄头,光语之民的工匠捧着装星尘土的陶罐,山精们用藤蔓编了个小小的围栏,上面还缠着刚开的野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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