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册的流转,光华最后落向那团气息最为沉寂、近乎凝固的神魂——菊花花神移灯。其光球色泽清冷,带着深秋霜降后的萧索,并非梅花的孤寒,亦非曼陀罗的空无,而是一种向内收敛、仿佛已将自身燃尽的死寂。与之对应的命格槽,「寒窖移灯」,字符黯淡,光晕冰冷,正是李纨那「槁木死灰」般漫长守寡岁月的写照。
警幻仙子需引导这移灯的神魂,投入国子监祭酒李守中一族,奠定其一生恪守妇道、抚养幼子、最终「凤冠霞帔」却不过是「梦里功名」的命途根基。
她引动命册,那「寒窖移灯」的槽位亮起,散发出一股并非吸引、而是近乎同化的冰冷力场。移灯的神魂应激,那带着霜痕的清冷光球,缓缓飘向那以诗礼传家、规矩森严着称的李家府邸。
李家,累代清贵,门风严谨,一举一动皆循礼法,那气场厚重、刻板,不容丝毫逾矩,如同一潭深不见底、却早已失去活水的古井。这气场,与移灯神魂那「寂守」的本质,竟产生了一种近乎残酷的「契合」。
没有冲突,没有排斥。
移灯的神魂在触及李家那厚重规矩气场的瞬间,其内部的死寂便与外部环境的冰冷迅速交融。那清冷的光球,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未曾激起半分涟漪,便悄无声息地、顺遂无比地融入了那指定的胎体之中。
融合过程,平静得令人窒息。没有光华闪耀,没有能量波动,只有一种彻底的、令人心安的「规矩」与「死寂」的弥合。那胎体甚至未曾显现出任何异样,仿佛这神魂的投入,不过是往那古井中又添了一勺冰水,理所当然,不起波澜。
警幻仙子静观此景,那万古不变的漠然面容上,竟似掠过一丝极淡的……无趣?此等融合,过于完美,完美到失了那命格中应有的一点、维系其长久存在的「灯」意。纯粹的「槁木死灰」,是无法在漫长岁月中持续燃烧(即便是冰冷的燃烧)直至子成名的。
就在那融合即将彻底完成的最后一瞬,警幻仙子动了。
她并未去破坏那完美的死寂,也未曾注入任何生机活力。而是抬手,从那尚在雏形、代表李纨之子贾兰未来命运的「兰种」命格中,抽取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关于「延续」与「科举功名」的希望意念。
这丝意念,如此稀薄,如此渺茫,几乎不配称之为希望,更像是一点即将燃尽的灯花,最后迸发出的、微弱到极致的光亮。
警幻仙子将这丝微光,化作一枚无形的印记,在那融合完成的刹那,精准地、轻轻地摁入了移灯神魂那已与李家规矩同化的、死寂核心的最深处。
这枚印记,无法温暖那冰封的生命,无法驱散那漫长的死寂。它太微弱了,微弱到如同不存在。
但它,成了一个坐标。
一个将李纨全部的生命意义、全部被冰封的「生」意,都转移、都寄托于此的坐标。那盏「灯」,并非为了照亮自身,而是为了守护这点微光,等待其燃烧。
融合,彻底完成。
这场看似毫无波澜的分流,决定了李纨未来一生的生存状态:她并非被外力强行变成「槁木死灰」,而是主动选择(或者说,被命格引导着选择)将全部的生命能量与存在意义,都冰封、都献祭于对儿子贾兰(那点微光)的期望与守护之上。
她的人间生活,就是守护这盏灯,在漫长的冰封中,等待其燃烧、发光的过程。而她自己,则处于一种为母职、为礼教而彻底献祭的、活着的「寂灭」状态。这解释了她为何能如此长久地维持死寂,因为她所有的「生」都已被转移,她的存在本身,成了一种极致的、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等待。那「凤冠霞帔」的晚景,不过是这盏守护之灯,在耗尽了所有岁月后,终于看到灯芯燃起时,反射出的、一丝冰冷的、最后的微光,映照出的,依旧是空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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