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郊区的夜,冷得刺骨。废弃砖窑里,杨树彬靠着冰冷的砖壁坐下,从背包里摸出半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点燃,火星在黑暗中明灭。戢红杰和张玉良缩在角落,谁也没说话,只有风吹过砖缝的“呜呜”声,像极了冤魂的呜咽。
“彬哥,你说……我们要是当初没走这条路,现在会怎么样?”戢红杰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迷茫。
杨树彬吸了口烟,烟雾从鼻腔里缓缓溢出,眼神也跟着飘远:“没走这条路?”他冷笑一声,“我十五岁那年,我爸把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债主找上门,他把我妈推进火坑抵债,自己卷着仅剩的几块钱跑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只有‘必须’——必须活下去,必须比所有人都狠,不然就会被欺负,被抛弃。”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钻心的疼。小时候,妈妈总把最好的留给她,冬天的棉袄,夏天的冰棍,还有睡前讲的童话故事。可这一切,都在爸爸染上赌瘾后,碎得一干二净。他永远忘不了,妈妈被债主拉走时,回头看他的眼神,绝望又不舍,那眼神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十几年都拔不掉。
“后来我在街头混,跟着‘大哥’偷东西、打架,”杨树彬继续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旧伤疤,“有一次,我们抢了一个老太太的钱包,老太太追着我们哭,说那是她老伴的救命钱。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我妈,可‘大哥’说,心软就是死路一条。从那以后,我就把心硬了起来,再也不敢想那些没用的。”
张玉良听得沉默,他想起自己的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却因为好赌,输光了家产,还欠了高利贷,最后只能跟着杨树彬出来“闯江湖”,一步步走到今天。“彬哥,我有时候会想,要是我当初没赌,我女儿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想这些有什么用?”杨树彬掐灭烟头,语气又冷了下来,可眼底的脆弱却藏不住,“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妈临走前说,让我好好做人,可我呢?我杀了人,成了逃犯,我妈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会觉得我丢人。”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很灿烂。“这是我妈,还有小时候的我,”杨树彬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眼神温柔得不像个杀人犯,“这是我唯一的念想,走到哪儿都带着。有时候做梦,会梦到我妈给我做红烧肉,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可一醒来,只有冰冷的墙,和满手的血腥。”
戢红杰看着照片,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彬哥,其实……我跟着你们,是因为我爸欠了赌债,他们要抓我去抵债,是你救了我……”
“救你?”杨树彬自嘲地笑了笑,“我哪里是救你,我是把你拉进了另一个火坑。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你,可实际上,我是在害你,害了所有人。”
他突然觉得很累,这些年,他靠着狠劲,在道上站稳了脚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害怕被警察抓住,害怕想起妈妈的眼神,害怕午夜梦回时,那些被他杀害的人,来找他索命。他以为把心硬起来,就能掩盖这些害怕,可到头来,还是骗不了自己。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隐约的汽车引擎声,接着是手电筒的光束,在砖窑外的荒草上扫过。杨树彬瞬间绷紧了神经,一把将照片塞进怀里,抓起地上的羊角锤,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凶狠:“警察来了!准备走!”
张玉良和戢红杰也赶紧站起身,跟着杨树彬朝着砖窑后面的小路跑去。黑暗中,杨树彬的脚步很快,可怀里的照片却硌得他胸口发疼。他一边跑,一边在心里默念:妈,再让我活几天,再让我看看你的照片……
可他不知道,这张照片,不仅是他的念想,也是他的软肋。警方在排查旅馆时,从王老板口中得知,杨树彬总是随身携带一张旧照片,这成了追查他的重要线索。而此刻,赵刚和小陈正带着民警,顺着他们留下的脚印,朝着小路的方向追来,手电筒的光束,像一道道利剑,划破黑暗,朝着逃亡的身影,一点点逼近。
风更冷了,吹得荒草“沙沙”作响。杨树彬跑在最前面,怀里的照片紧贴着胸口,仿佛能感受到妈妈的温度。他不知道,这条路,还能跑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软肋,会不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知道,必须跑,不停地跑,直到再也跑不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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