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
我推开书店后门时,弄堂里还静悄悄的。煤炉还没生起,卖早点的摊贩还没出摊,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脆。
梦萍已经等在巷口了。
她穿了一身深蓝色的练功服——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料子粗糙,但很利落。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
“依萍姐!”看见我,她小跑过来。
“起这么早?”我问。
“睡不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太兴奋了。”
我看了看天色:“跟我来。”
我带着她往弄堂深处走,一直走到尽头的一片空地。这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前几天我让李副官帮忙清理了,勉强能活动开。
“先热身。”我说,“跟着我做。”
我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压腿,转腰,活动手腕脚踝。梦萍学得很认真,动作虽然生疏,但一丝不苟。
“学防身,不是学打架。”我边做边说,“打架是以攻为守,防身是以守为攻。你要学的,是在别人攻击你的时候,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脱身。”
梦萍点点头,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晨光渐渐亮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处有早起的妇人在生煤炉,炊烟袅袅升起,混着晨雾,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热身完毕,我开始教她最基本的姿势。
“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我示范着,“膝盖微屈,重心下沉。这样站得稳,不容易被推倒。”
梦萍照着做,但身体僵硬得像根木棍。
“放松。”我拍拍她的肩膀,“肩膀下沉,呼吸平稳。对,就这样。”
她调整了几次,渐渐有了模样。
“好,现在假设有人从正面抓住你的手腕。”我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腕,“这种情况下,最简单的脱身方法是——反关节。”
我慢慢演示:“顺着对方用力的方向,突然向外旋转手腕,同时身体下沉。看,这样就能挣脱。”
梦萍试了几次。第一次力气太小,没挣脱。第二次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带倒。第三次,终于成功了。
“我做到了!”她眼睛亮了。
“很好。”我说,“再来。这次假设有人从后面抱住你。”
我走到她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梦萍身体一僵,但很快放松下来。
“这种情况下,你要做的不是挣脱,而是制造疼痛。”我说,“用脚后跟猛踩对方的脚背,或者用肘部击打对方的肋骨。记住了,要害部位——眼睛,喉咙,下体。这些地方受到攻击,再强壮的人也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梦萍认真听着,嘴唇抿得紧紧的。
“现在,假设我是坏人。”我退后几步,“我冲过来要抓你,你怎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摆出我刚才教的姿势。我慢慢走过去,伸手去抓她的肩膀——
她突然动了。身子一矮,从我手臂下钻过,同时一脚踩在我的脚背上。动作笨拙,但方向是对的。
“好!”我赞许道,“就是这样。不要怕,越怕动作越僵。要快,要狠,要果断。”
我们又练了几遍。梦萍进步很快,从最初的僵硬,到渐渐有了模样。虽然还远远谈不上娴熟,但至少有了基本的意识。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空地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梦萍的脸上全是汗,头发也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但她笑得很开心。
“依萍姐,”她擦擦汗,“我……我好像没那么怕了。”
“怕是因为觉得自己无力。”我说,“当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应对的时候,自然就不怕了。”
她用力点头,眼睛里有种东西在闪闪发亮——是自信,是希望,是一种破土而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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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店时,可心已经开门了。
她看见我们一身汗地回来,吓了一跳:“依萍姐,梦萍小姐,你们这是……”
“晨练。”我说,“可心,打盆水来,我们擦擦。”
可心连忙去后间打水。梦萍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却全是笑。
“依萍姐,”她说,“明天还能练吗?”
“能。”我倒了杯水给她,“以后每天早上都练。但记住,这是防身术,不是逞能的本钱。遇到危险,能跑就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掉了再用。”
“我知道。”梦萍接过水杯,“我就想……想有能力保护自己。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等着别人来救。”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动。
上辈子的梦萍,到死都在等着别人来救——等陆振华救她,等王雪琴救她,等她的未婚夫救她。最后谁也没救她,她死在了异乡,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辈子的她,终于学会了——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傅文佩从楼上下来,看见梦萍的样子,也是一愣:“梦萍,你这是……”
“佩姨,”梦萍站起身,“我跟依萍姐学防身术呢。以后我就能保护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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