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纳海姆看着拉西,这个参加过波兰镇压的老兵,眼里的痛苦和挣扎是真实的。他知道战争的残酷,知道反抗的代价。
“我不是要现在拿起枪。”曼纳海姆缓缓说,“我是要建立一支力量,一支平时看不见,但关键时刻能发挥作用的力量。不是正面作战,是情报收集,是物资转运,是人员保护,是……在必要时,进行有限的自卫。而且,不只是在赫尔辛基,要在全芬兰建立网络,城市,乡村,边境,都要有我们的人。”
埃里克眯起独眼:“您说的是……地下抵抗网络。”
“是。”曼纳海姆坦然承认,“芬兰太小,太弱,不能正面反抗。但我们可以在地下生存,在地下工作,保存力量,等待时机。这个网络需要军事经验的人来组织,来训练。三位是老兵,懂纪律,懂战术,也懂……隐蔽。”
“等待什么时机?”马蒂问。
曼纳海姆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是欧洲地图的简图,他用铅笔在几个地方画了圈:“柏林会议后,德俄矛盾加深,奥匈和俄国在巴尔干争夺,英国警惕俄国在波罗的海扩张。大国在博弈,小国就有机会。芬兰的时机,就在大国矛盾激化,俄国无暇他顾的时候。可能是明年,可能是五年后,可能更久。但如果我们不准备,时机来了也抓不住。”
埃里克盯着地图,独眼里闪着光。他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知道英国、法国、奥斯曼如何联手对抗俄国,也知道那场战争如何动摇了俄国在波罗的海的控制。他明白曼纳海姆的意思——芬兰的命运,系于欧洲的平衡。而他们要做的,是在平衡被打破前,准备好。
“这个网络,谁在领导?”埃里克问,目光锐利。
曼纳海姆沉默了几秒。他在权衡,在判断。最终,他说:“我不能说名字。但可以告诉你们,领导这个网络的,是芬兰最优秀的人,是真正为芬兰未来着想的人。资金、物资、情报,会有支持。但具体的组织、训练、行动,需要你们这样的专业人士。”
“您不怕我们告密?”拉西忽然问。
“怕。”曼纳海姆直视他的眼睛,“但如果连你们都信不过,芬兰就真的没人可信了。你们是芬兰的军人,是为这片土地流过血的人。如果连你们都背叛,那芬兰就该亡了。”
这话很重,很直接。三个老兵都沉默了。煤油灯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照亮那些岁月的沟壑,战争的伤疤,和此刻内心的挣扎。
埃里克最终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雨水在玻璃上流淌,像这个国家无声的泪。他站了很久,然后转身,走回桌边,坐下,双手按在膝盖上,腰背挺得像年轻时在军营里那样笔直。
“我加入。”他说,声音不大,但像钉子钉进木头,“不为别的,为我那些死在斯韦阿堡的兄弟。他们没守住要塞,但守住了尊严。我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马蒂也站起来,胸脯起伏:“算我一个!老子打炮的,眼睛还没花,枪法还在!俄国佬要来硬的,老子陪他们玩!”
拉西最后一个起身。他走到曼纳海姆面前,这个参加过波兰镇压的前骑兵,眼里有深沉的痛苦,但此刻,痛苦化为了决绝:“我在波兰见过太多不该死的死人。我不想在芬兰再见。我加入,但有个条件——除非万不得已,不杀人。我们要做的是保护,是保存,不是屠杀。”
曼纳海姆也站起身,伸出手:“我保证,除非自卫,不主动使用暴力。我们要建立的,是守护的网络,不是杀戮的军队。”
四只手握在一起。老兵的手粗糙,有力,带着老茧和伤疤,但温暖,坚定。年轻议员的手相对光滑,但同样有力,同样坚定。四只手,代表四个决心,代表一个秘密的开端,代表芬兰地下抵抗网络的第一颗种子,在这个雨夜,在这个破旧酒馆的小房间里,悄悄种下。
接下来是具体的讨论。埃里克负责赫尔辛基及周边地区的网络组建,联络退伍军人、码头工人、铁路员工。马蒂负责军事训练,不搞大规模集结,而是分散的小组训练,重点教授隐蔽、侦查、简单爆破、战场急救。拉西负责通信和情报,他懂俄语,在波兰服役时学过密码和侦察,能建立简单的通信网。
曼纳海姆提供了初步的资金——五百马克,是查尔斯从秘密账户调拨的。不多,但足够启动。还有一份名单,上面是十几个可靠的人名,分布在芬兰各地,可以作为网络的初始节点。埃里克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就划燃火柴烧掉——他记在脑子里了。
“联络方式。”埃里克说,“不能常来这里,太显眼。”
“每周日下午三点,在乌斯佩斯基大教堂。”曼纳海姆说,“祈祷时交换纸条,放在指定的圣像后。紧急情况,在‘老橡木’门口挂一面小旗——红色危险,黄色警戒,绿色安全。还有,每个人要有代号,真名不公开。我是‘学生’,埃里克是‘橡木’,马蒂是‘炮兵’,拉西是‘骑兵’。”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