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于市价三成……”曼纳海姆心算,“现在镍铁市价每吨一千二百马克,三成就是三百六十马克。如果我们每年供应五百吨,就损失十八万马克。但如果我们得到的技术能让我们的产品增值更多,也许值得。”
“不只是钱的问题。”查尔斯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幅巨大的欧洲地图前,手指从赫尔辛基移到汉堡,又移到柏林,“这是地缘政治。德国人想用芬兰牵制俄国,这是明牌。他们提供技术,增强我们的工业能力,我们就能给俄国制造更多麻烦,牵制俄国在波罗的海的力量。对德国来说,这是很划算的投资——花点技术,得到一个能持续给对手放血的伤口。”
“那我们就是伤口。”帕维莱宁声音苦涩。
“是,但伤口也可以变成利刃。”查尔斯转身,看着两人,“关键在于,我们如何在这局棋中保持自主,不变成纯粹的棋子。德国人要镍铁,可以给,但不能无限制给。他们要技术合作,可以谈,但不能让核心技术外流。他们要我们牵制俄国,这本来就是我们要做的,但要在我们自己的节奏里做,不是被他们推着走。”
曼纳海姆思考着,年轻的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严肃:“但风险极大。如果俄国人发现我们和德国秘密合作,会是什么后果?彼得主任已经‘病逝’了,下一个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且一旦上了德国的船,想下来就难了。德国人不会白白投资,他们会要回报,要控制,要……忠诚。”
“所以需要契约,需要平衡,需要让德国人明白,我们不是附庸,是合作伙伴。”查尔斯走回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拿起钢笔,“我们要去汉堡,要去见克虏伯的代表。但要带着明确的底线和策略。我整理了几点,你们补充。”
他开始在纸上写:
“一、技术合作范围:限于民用机械、冶金、化工,明确排除军工相关。所有技术文件需经我们审查,确保不涉及敏感领域。
二、镍铁供应:年供应量不超过三百吨,价格不低于市价七成。供应协议一年一签,不签长期。
三、支付方式:通过瑞士银行结算,不留直接交易记录。
四、人员培训:可派工程师赴德学习,但人数不超过三人,时间不超过六个月,且需签署保密协议,学成必须回国。
五、政治立场:明确声明芬兰是芬兰,不是德国棋子。合作仅限于商业技术,不涉及政治站队。”
写完,他将纸推到两人面前。曼纳海姆和帕维莱宁仔细阅读,补充了几条:技术转让需有阶段性,先给基础的,看对方诚意再给高级的;德国工程师来芬指导,需以“私人顾问”名义,不公开;所有通信用密码,经瑞士中转。
“但这些条件,德国人可能不接受。”帕维莱宁担忧地说,“他们想要的是战略绑定,不是松散合作。”
“那就讨价还价。”查尔斯平静地说,“谈判的本质是交换。我们有的,他们需要——镍铁,芬兰的地理位置,对俄国的牵制潜力。他们有的,我们需要——技术,设备,可能的外交掩护。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个平衡点,既得到足够支持,又不失去自主。”
曼纳海姆放下咖啡杯,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谁去汉堡?您亲自去太危险,如果被俄国人发现……”
“我必须去。”查尔斯打断他,“这种级别的谈判,需要能做决定的人。而且只有我见过克虏伯的高层,有基本的信任基础。我会用假身份,走瑞典转丹麦再到汉堡,全程不经过俄国控制区。时间定在七月底,那时议会休会,港口相对宽松,容易安排。”
“那家里怎么办?”帕维莱宁问,“钢厂那边,俄国专家组盯得紧。实验室那边,索罗金给了三天限期,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还有拉普兰,马蒂那边刚经历袭击,需要支援。”
查尔斯走到窗前,望着花园。阳光正好,但在他眼里,这片宁静中潜伏着无数危机。他需要分身,但分不了。只能相信伙伴,相信那些在各自岗位上坚守的人。
“曼纳海姆,”他转身,“议会那边,你稳住。效忠法案通过了,但实施还有过程。利用这个空隙,联络中间派议员,建立更广泛的联盟。同时,准备下一阶段的斗争——我预感,俄国人很快会有新动作,可能是针对芬兰地方自治的改革。”
“明白。”
“帕维莱宁教授,实验室那边,今天必须给索罗金一个交代。给他一部分数据,但关键的要藏好。设备能转移的转移,不能转移的伪装。记住,安全第一,如果风险太大,宁可暂停实验,保住人。”
教授重重点头:“设备昨晚已经转移了一部分到农场。数据我做了两套,一套‘清洁版’给索罗金,一套真实数据已经加密送出去了。实验室里只留了些基础分析设备,应付检查应该够了。”
“至于拉普兰……”查尔斯走到地图前,手指在芬兰北部那片广袤的苔原上轻轻划过,“马蒂做得很好,守住了矿区,打退了袭击。但他需要更多支持。武器、药品、资金。曼纳海姆,你通过议会的渠道,以‘边境地区发展基金’名义,拨一笔款子过去,不要直接给矿区,给萨米部落,用于建学校和诊所。这样俄国人抓不到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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