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二十七年八月中秋,陈府张灯结彩,红绸从正门一直铺到长街尽头。
寅时三刻,陈婉仪的闺房内灯火通明。
全福夫人正在为她开脸,丝线绞过脸颊时微微的刺痛,让她恍惚想起去年及笄那日。
那时她还不知会嫁给谁,如今却已凤冠霞帔待嫁了。
“大小姐真是好福气。”全福夫人笑着将绞脸线收起,“陆校尉年轻有为,又是太子殿下亲自做媒,这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桩这般体面的婚事了。”
陈婉仪垂眸浅笑,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袖中的玉佩——那是陆云昭前日托人悄悄送来的,玉佩温润,刻着一个小小的“昭”字。
门外传来脚步声,陈月仪端着食盒进来,眼睛还有些红肿:“姐姐,先吃点东西,今日可要忙一整日呢。”
食盒里是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碗冰糖燕窝。
陈婉仪接过,看着妹妹强颜欢笑的模样,心中又暖又酸:“月仪可是舍不得姐姐?”
“嗯。”陈月仪挨着她坐下,靠在她肩头,“姐姐嫁了人,就不能日日陪月仪了。”
“傻丫头,陆府离咱们家就隔两条街,姐姐随时都能回来看你。”
陈婉仪轻抚妹妹的头发,“再说,你不是还有太子殿下陪着?”
提到太子,陈月仪脸红了红,小声道:“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姐姐是姐姐……不一样的。”
陈婉仪笑了,正要说什么,柳夫人进来了。
她今日穿着绛紫织金褙子,头戴赤金满冠,雍容华贵,眼中却含着泪光。
“娘亲。”姐妹俩齐声唤道。
柳夫人走到女儿身前,执起她的手,眼泪终于落下:“娘的婉仪……今日就要出嫁了。”
陈婉仪也红了眼眶:“女儿不孝,不能常侍奉爹娘膝下……”
“说什么傻话。”
柳夫人拭泪,从怀中取出一对赤金镯子,为女儿戴上,“这是你外祖母给娘的嫁妆,今日传给你。愿你和云昭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镯子沉甸甸的,刻着缠枝莲纹,已有些年头了。陈婉仪抚着镯子,哽咽道:“女儿定不负娘亲期望。”
巳时正,吉时到。
前院传来喧天的喜乐和鞭炮声。
喜娘匆匆进来:“新郎官到门前了,新娘子该盖盖头了!”
大红盖头落下的瞬间,陈婉仪的视线被一片喜庆的红色笼罩。
她在妹妹和喜娘的搀扶下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正厅。
正厅里,陈慎端坐主位,神色肃穆。
柳夫人站在他身侧,已哭成了泪人。陈元启穿着新制的锦袍,看着盖着红盖头的妹妹,眼眶也红了。
陆云昭一身大红喜服站在厅中,身姿挺拔如松。见新娘子出来,他上前两步,郑重向岳父岳母行礼。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陈慎看着他,良久,沉声道:“云昭,今日我将婉仪交给你,望你珍之重之,护她一生周全。”
“小婿以性命起誓,此生必不负婉仪。”陆云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盖头下的陈婉仪听着这话,眼泪无声滑落。
拜别父母时,陈婉仪跪地三叩首。
起身时,陈瑾将一只锦盒放入她手中:“这是为父给你的添的嫁妆,好生收着。”
锦盒里是陈家在京郊的两处田庄地契,还有一匣子金锭。
陈月仪扶着姐姐起身,小声在她耳边道:“姐姐,姐夫今日真俊。”
陈婉仪在盖头下轻轻握了握妹妹的手。
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陈府。
陆云昭亲自扶着陈婉仪上花轿,上轿前,他忽然压低声音道:“婉仪,我在。”
只四个字,却让陈婉仪心中一定。
花轿起行,八抬大轿稳稳前行。陈月仪跟着送亲队伍,看着那顶大红轿子渐渐远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
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她转头,看见沈彦之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太子哥哥……”她哽咽道。
沈彦之将她带到一旁,用帕子拭去她的泪:“今日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该高兴才是。”
“月仪是高兴……就是舍不得……”
她靠在他肩头,“从小都是姐姐照顾月仪,现在姐姐嫁人了……”
“你姐姐会幸福的。”沈彦之柔声道,“云昭是个可靠的人,孤亲自试过他的品行才做的媒。”
陈月仪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太子哥哥今日怎么来了?不是说宫中有中秋宴……”
“宴要晚上才开始。”
沈彦之看着她,“你姐姐出嫁,孤自然要来送送。再说,孤也想看看你。”
他说得坦然,陈月仪脸颊微红。
两人站在陈府门前的槐树下,看着送亲队伍消失在长街尽头。
“月仪,”沈彦之忽然问,“你姐姐出嫁,你可有什么感悟?”
陈月仪想了想,轻声道:“月仪觉得……嫁人是件又喜又忧的事。喜的是能与心爱之人相守,忧的是要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所以孤才让云昭在京中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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