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五十二年起,陈月仪开始集中精力整理沈彦之的遗稿。
这项工作她做得极其认真,每日固定两个时辰在书房,将丈夫散乱的手稿分类、誊抄、注释。
沈彦之的笔记涉及方方面面:治国理政、民生经济、边防军事、文化教育、君臣关系、父子相处...字里行间透着一位君王的深思熟虑和人生智慧。
在整理到“为君者的自我修养”这一部分时,陈月仪发现了一段令她动容的文字:
“仪儿常劝朕,君王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不必时时端着架子。她说得对。为君者最忌将自己神化,失了人性。朕有时在朝堂上发了脾气,回宫后她会给朕泡一杯菊花茶,说‘陛下今日火气有点大’。她从不直接批评朕的决策,却总能用最温和的方式让朕反思。有这样的贤内助,是朕之幸,亦是大周之幸。”
陈月仪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字句,泪水滴在宣纸上,晕开了墨迹。她提笔在旁边批注:“陛下总是过誉。臣妾只是尽了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
随着整理工作的深入,陈月仪决定将这些笔记编纂成书,书名就叫《高宗文皇帝治国箴言》。她请来了三位翰林学士协助,但坚持亲自审定每一篇文稿。
“这里,陛下写的是‘君臣之间,贵在坦诚’,但哀家记得他曾说过另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两者看似矛盾,其实不然。”她向学士们解释道,“陛下是说,在重大决策上,君主要坦诚向重臣说明意图;但在日常相处中,君臣都应有分寸,知进退。”
这样的洞察,只有最了解沈彦之的人才能提供。在陈月仪的指导下,《治国箴言》不仅收录了沈彦之的原文,还增加了背景说明和实践案例,成为一部极具价值的治国宝典。
陈月仪活到了九十高龄,这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长寿。(主要也是陈月仪的父母也是长寿的)经常有人问她长寿的秘诀,她总是笑着回答:“心静。”
确实,梅园的生活简单而宁静。她饮食清淡,作息规律,每日散步,时常做些轻巧的女红或园艺。但更深层的原因,或许在于她的心境。
沈彦之去世后,陈月仪经历了最初的悲痛,但很快找到了新的生活意义。
她把自己当大周的太上皇后,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位普通的祖母、曾祖母,是一位文化的传承者,是丈夫遗志的守护者。
她看着儿子治理国家,看着孙子们成长,看着一个个的曾孙出生。
景和十年,陈月仪九十三寿辰。皇室为她举办了隆重的庆典,但她在宴席上只停留了一个时辰,就回到了梅园。
“太热闹了,哀家这老骨头受不住。”她对陪她回来的沈泽晟说。
此时的沈泽晟也已七十五岁,须发皆白。(此时沈泽晟也已经退位当太上皇当了十年了。)
他搀扶着母亲在梅园散步,就像多年前母亲搀扶着他学步一样。
“母后,您看这株梅树,比五十年前更高大了。”沈泽晟指着那株沈彦之亲手种下的绿梅。
陈月仪仰头看着满树繁花,轻声道:“花开花落五十年,你父皇种下它时,你还只是个少年。如今你的孙子都成婚了,重孙也有了。”
寿辰后不久,陈月仪的身体开始衰弱。
她不再每日整理书稿,散步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但她精神尚好,思维清晰,每日仍要坚持在窗边坐一会儿,看看梅园景色。
景和十一年春,梅花开得格外灿烂。陈月仪让人将软榻移到窗边,她整日看着那些花,眼中有着异样的光彩。
这日,沈泽晟、苏婉清、沈承稷、陆沁儿、沈承睿、林舒瑶,还有沈司珩、沈司年、沈司熠都来了。还有其他的儿女孙儿重孙们,以及重孙的儿女们。一大家子,五代人齐聚梅园,却都沉默着,心中明白这可能是一次告别。
陈月仪一个个看过去,目光慈祥。
最后,她将沈泽晟叫到身边,从枕下取出一个木匣。
“这里是你父皇的一些手稿,哀家整理好了。还有...这是哀家写的一些东西,关于你父皇的生平,关于我们这一生的经历。”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泽晟,哀家走后,不要悲伤。哀家活了九十多岁,见过五世同堂,完成了你父皇的嘱托,没有什么遗憾了。”
沈泽晟握住母亲的手,泪流满面。
陈月仪又看向沈承稷:“承稷,你是个好皇帝,你要比你祖父、你父亲做得都好。继续下去,大周的盛世会因你而延续。”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满园梅花上,嘴角泛起微笑:“看,今年的花开得真好...就像永平三年,她入宫的那一年...”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缓缓闭上,神情安详,如同睡着一般。
窗外,春风拂过,梅花簌簌飘落,如雪纷飞。
一片花瓣随风飘进窗内,轻轻落在陈月仪胸前,仿佛最后的告别。
景和十一年三月,太皇太后陈月仪薨逝,享年九十三岁。临终前,她手中握着沈彦之送她的那支玉簪,枕边放着刚刚完成的《高宗文皇帝生平纪略》。
按照她的遗愿,丧事从简,与沈彦之合葬于永陵。墓碑上刻着她的谥号:孝慈文皇后。
梅园的梅花年年盛开,岁岁飘香。宫人们说,每当春风拂过梅园,总能闻到淡淡书香,仿佛那位爱梅、爱书、爱丈夫、爱儿孙的老人,依然在那里,静静守护着她所爱的一切。
而大周的盛世,在她的子孙手中,继续传承,如梅开不败,代代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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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的故事到这里就完结了哈!感谢各位宝子们两个多月来的支持!接下来第二卷的故事会开始写,征求了各位宝子们的意见,决定写男主单重生的故事,接下来的故事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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