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办处大门前已搭起临时木台,台上铺着红毡,正中一张紫檀长案,案上整整齐齐码着数百张“铁路债券”——巴掌大小的桑皮纸,印着繁复的云纹边框,正中是“大明铁路债券”六个楷体大字,下有小字注明“面值一百两”“年息四分”“五年期”,末尾盖着户部、督办处双印,以及朱棣的御玺朱印。台下,两列锦衣卫持刀肃立,神色凛然。
木台周围,人山人海。南京城里的富商大贾几乎到齐了,绸缎商、盐商、茶商、钱庄掌柜,个个衣着光鲜,带着账房、伙计,翘首以盼。更外围是闻讯赶来的百姓,踮脚张望,议论纷纷:
“听说这债券,一百两银子买一张,五年后能拿回一百二十两!比存钱庄划算!”
“划算?万一铁路修不成呢?那不就打了水漂?”
“皇上都亲自认购了,还能有假?昨儿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皇上买了十万两!”
“十万两?!乖乖……”
辰时三刻,李景隆一身绯袍,腰佩玉带,在徐光远、赵铁柱陪同下走上木台。台下顿时安静下来。他扫视众人,朗声道:
“诸位,今日是‘大明铁路债券’首期发售。债券总额五十万两,年息四分,五年还本付息。铁路贯通后,收益优先用于兑付。债券不记名,可转让,遗失不补。现开始发售,每人限购二十张,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台下轰然炸开。账房、伙计们捧着银票、元宝往前挤,锦衣卫连忙维持秩序。长案后,十名户部、督办处吏员飞快地收银、登记、发券,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李景隆站在台侧,看着这火爆场面,心头稍安。他昨晚一宿未眠——松江船厂纵火案的初步审讯结果令人心惊:那值夜的工匠承认受人指使,但指使者蒙面,只知是北方口音,给了二十两定金,许诺事成后再给一百两。工匠说不出更多线索,但有一句话让李景隆警惕:“那人说,只要拖慢船厂进度,债券就卖不成……”
显然,有人要将新政各个环节联系起来破坏。船厂是海军的关键,债券是铁路的命脉,二者互为表里。若今日债券发售不顺,皇帝对新政的信心必受打击,后续更难推行。
“李大人,久违了。”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景隆转身,见是周王朱橚。他今日一身常服,只带了两名随从,正含笑望着台下。“殿下怎来了?”
“听说今日发债,来瞧瞧热闹。”朱橚走近,低声道,“昨夜松江的事,本王听说了。可查出眉目?”
“还在查。殿下消息灵通。”
“不是灵通,是关心。”朱橚正色道,“新政利国利民,若因宵小作祟而败,是社稷之憾。李大人若有难处,本王或可相助。”
李景隆心中微动。周王主动示好,是何用意?是真心支持新政,还是想借此拉拢?
“谢殿下美意。只是些跳梁小丑,臣尚可应付。”
“那就好。”朱橚点头,不再多言,只静静看着台下。
发售进行得顺利,不到一个时辰,五十万两债券已售出近半。李景隆正要松口气,台下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挤到台前,为首的是个黑脸大汉,操着山东口音高喊:
“乡亲们!别上当!这债券是骗人的!铁路根本修不成!俺们从山东来,亲眼看见淮河大桥塌了,死了好多人!朝廷这是拿咱们的血汗钱填窟窿!”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淮河大桥前阵子确实被炸,但早已封锁消息,这些外乡人如何得知?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对!铁路修不成!”又有几人附和,“俺们是河北的,朝廷说要征俺们的地修路,一亩地只给五两银子!那可是祖田啊!这不是抢吗?”
“征田?”人群议论更甚。土地是百姓的命根,此言一出,立刻激起共鸣。
“铁路是利国利民,可也不能强征民田啊!”
“就是!皇上不是说爱民如子吗?”
“这债券,不能买!”
人群开始骚动。锦衣卫厉声喝止,但声浪越来越高。李景隆脸色一沉,这是有预谋的搅局!他走到台前,高声道:
“诸位,静一静!淮河大桥前遭奸人破坏,但已修复,铁路施工如常!至于征地,朝廷有明令,按市价补偿,绝无强征!若有冤情,可到督办处递状,本官自当查明!”
“查明?查个屁!”那黑脸大汉冷笑,“你们官官相护,俺们百姓找谁说理?乡亲们,别信他!这债券,就是圈钱的!买了就血本无归!”
“拿下!”李景隆厉喝。
锦衣卫扑上,但那几人甚是滑溜,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一边跑一边喊:“锦衣卫打人啦!朝廷要杀人灭口啦!”
场面彻底乱了。百姓惊慌四散,商贾们也不敢再买,纷纷收起银票。眼看一场火爆的发售就要变成闹剧,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当先一人,竟是一身戎装的徐辉祖!
“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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