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海第三十天。
岩壁上的冻土面,已刻满了六个完整的“正”字。整整三十日的冰原生存,从最初的绝境挣扎,到如今渐成秩序的洞天生活,每一笔刻痕背后,都是汗水、智慧与坚韧的沉淀。
这三十日里,护城河之策已于洛阳轰轰烈烈展开,太子定期通过传音令传来进展——河道初掘,民心振奋;净化池初具雏形;第一股经过沉淀的“中水”已开始用于灌溉城郊干涸的菜畦……好消息如春风,虽远隔万里,却暖着冰洞里每个人的心。他们知道,自己献出的策略正在真正造福百姓,而朝廷承诺的补给,也随着洛阳水困的缓解,变得越来越真实可期。
卡其佳琪的修炼更是日进千里。聚灵阵汇聚的灵气、储物镯中稳步消耗的淬灵丹、以及冰原绝地淬炼出的沉静心性,让她进境神速。在第二十五日,她便已水到渠成般突破至练气八层。如今,她正向着离家前立下的“本月目标”——练气九层,发起最后的冲刺。
这一日清晨,她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与家人一起,来到了冰洞入口附近,翘首以盼。根据昨日太子最后一次传讯,补给队伍若一切顺利,当在今日抵达北海区域。
冰原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呜咽。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阵风的呼啸都让人心跳加速,既期待又隐有一丝不安——如此重要的补给,是否会顺利?是否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就在日头升至中天时,远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几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
“来了!”眼尖的卡汐颜低呼。
黑点渐近,渐渐能看清是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护卫着数辆特制的、宽大轱辘的雪橇车。拉车的并非马匹,而是耐寒的骡子和骆驼,显然是为适应长途冰原跋涉而精心挑选的。队伍前方,一名将领模样的军官手持罗盘,不断校对着方向。
卡其喵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身上虽旧却整洁的皮袄,率先迎了上去。家人跟在他身后,心中充满激动与感激。
双方在雪原上相遇。那将领见到卡其喵,立刻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末将林峥,奉太子殿下之命,押送补给物资,前来北海交接!将军一路受苦了!”他身后军士也齐齐行礼,眼神中并无轻视,反而带着对能在如此绝地生存之人的敬佩。
“林将军辛苦!诸位兄弟辛苦!”卡其喵还礼,声音也有些哽咽。看着这些风尘仆仆、脸颊冻得通红开裂的军士,看着那满载的雪橇车,他知道这其中艰辛,远非言语能表。
没有过多寒暄,林峥立刻指挥军士开始卸载物资,并交接清单。地点就选在冰洞入口附近的背风处。
一箱箱、一袋袋物资被小心搬下。最先卸下的是最紧要的粮食:精选的耐储粟米、黍米、豆类,压实的肉干、盐块,还有数坛密封的油脂和酱料。接着是厚厚的棉衣、皮袄、毡帽手套,以及数个标明“药材”的木箱。
然后,便是卡其喵最关心的建造材料。
“水泥熟料,共五十袋,每袋百斤。”林峥指着那些灰扑扑的、结实的麻袋,“殿下特意嘱咐,此物怕潮,都用油布裹了三层,路上也时时检查。”
“青砖五千,陶瓦三千,虽有损耗,但九成完好。瓷砖……”他打开一个垫满干草的箱子,里面是各种尺寸、颜色的方形瓷砖,有的光滑如玉,有的带着朴拙的纹路,虽非顶级精品,但厚实规整,“共八百片,另有一些运输中碎裂的边角料,殿下说或可拼镶使用。”
“大理石板材十块,长六尺宽三尺,打磨平整。”沉重的石板被小心抬下,石质细腻,在雪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陶制排水管道,直管、弯头、三通俱全,共两百节。防渗陶制粪池构件三套。”这些粗陶制品看起来笨拙,却是构建“卫生间”的希望。
铁器工具更是琳琅满目:大小铁锹、镐头、锤凿、锯子、刨子,甚至还有几把保养良好的斧头和一整套木工工具。厚实的油毡、防雨布堆成了小山。笔墨纸砚、几匣子书籍、以及一大包五颜六色的针线布匹也单独放置。
清单上的物品,不仅齐全,数量和质量都远超卡其喵一家人最乐观的预估。太子显然竭尽全力,甚至动用了不少东宫私藏。
然而,惊喜还不止于此。
当大部分物资卸完,林峥指挥军士从最后两架特别加固的雪橇车上,卸下了一捆捆修长、笔直、泛着青黄光泽的物件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竹子?
一根根粗如碗口、长逾三丈的毛竹,竹节分明,竹身挺拔,虽经过长途运输,依然保持着惊人的韧性和生命力,只在末端有些许干枯。竹子的数量颇多,足有近百根!
“这是……”卡其喵愕然。
林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抱拳道:“将军,此乃殿下特意吩咐添加的。殿下说,北海冰原,虽有冰洞可避冬日酷寒,然冰洞阴湿,夏日或有闷浊之气,且终非久居良所。殿下翻阅古籍,又询巧匠,言道竹子性凉通风,轻盈坚固,且中空可隔寒热。遂命我等从江南急调这批上等毛竹,一路小心护持,务必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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