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引灵符强行唤醒仙根之后,绿野的心便如同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悬在了半空,既期盼着看到666身上的变化,又恐惧着那变化带来的未知后果。他几乎夜夜都会悄然潜入卡府后院,隐去身形,守在梨花树下,远远望着那扇窗棂,感知着屋内那个小小身躯里逐渐苏醒的、与凡尘格格不入的气息。
666似乎真的与以往不同了。
她依然会笑,会闹,会黏着卡其喵和海棠,但那双原本纯粹黑亮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尤其是在她凝神注视某物,或者夜晚仰望星空之时。那眼神不再全然是婴孩的懵懂,时而会流露出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与……茫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绿野暗中布置的那些蕴含微弱灵气的“小玩意”表现出彻底的排斥,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伸出手,去触碰静默悠长带来、沾染了山间清露的草药叶片,指尖停留片刻,仿佛在感受着什么。
然而,这种变化极其细微,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虽起,却很快被日常的喧嚣所掩盖。卡其喵忙于军务和应酬,海棠沉浸在为人母的喜悦和照料家庭的琐碎中,府中的仆从们只当小小姐越发聪慧可爱,谁也没有察觉到那潜藏在血脉深处的星辰之力正在缓慢复苏。唯有绿野,这位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司命星君,捕捉到了每一丝异样,并因此而愈发焦虑。
他担心的是“反噬”。引灵符强行唤醒仙根,如同揠苗助长,666的凡胎肉体是否能够承受?那沉睡了三年、几乎被凡俗之气浸透的仙根,是否会在觉醒的过程中产生不可控的变异?更重要的是,她那尚未稳固的魂魄,是否能平衡陡然激增的仙灵之力与这一世深刻烙印的凡人情愫?
这种担忧,在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变成了现实。
那日天气晴好,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卡府后院的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海棠抱着666在院中晒太阳,卡其喵难得清闲,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笨拙地试图用木头雕刻一只小兔子,逗女儿开心。静默悠长则在一旁安静地采摘着药圃里新长出的薄荷叶。
绿野依旧隐身在隔壁小院的槐树下,透过墙角的缝隙,默默关注着这边的温馨景象。他看到666被海棠放在铺了软垫的席子上,她似乎对卡其喵手中那只歪歪扭扭的木兔子很感兴趣,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要去抓。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翩跹着从花丛中飞出,恰好落在了666伸出的指尖上。蝴蝶翅膀上鲜艳的图案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666好奇地瞪大了眼睛,停止了动作,专注地看着指尖上这脆弱而美丽的小生命。
所有人都觉得这画面美好而有趣,卡其喵甚至停下了雕刻,笑着看向女儿。
然而,绿野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
他清晰地看到,在蝴蝶落下的刹那,666眼底那抹淡金骤然亮起,一股微弱却精纯的灵力,不受控制地从她指尖溢出,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那灵力并非恶意,甚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与试探,但对于凡俗的蝴蝶而言,却无异于一场风暴。
无声无息地,那只蝴蝶的翅膀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变得焦黑,随即化作一撮细微的灰烬,从666的指尖飘落。而蝴蝶的身体,则僵硬地掉落在席子上,一动不动。
666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她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又看了看席子上不再美丽的蝴蝶,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嘹亮,充满了委屈和不解。
“哎呀,怎么了怎么了?”海棠连忙俯身将女儿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蝴蝶飞走了吗?不哭不哭,爹爹再给你抓一只。”
卡其喵也凑过来,用那只粗糙的木兔子逗她:“乖囡囡看,小兔子在这里呢,不喜欢蝴蝶,咱们玩兔子。”
只有静默悠长,在捡起那只已经失去生命的蝴蝶时,指尖微微一顿,她抬头,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绿野藏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她自然能感知到那瞬间消散的微弱灵力波动。
绿野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666还无法控制她觉醒的力量,哪怕是无意识的情绪波动,也可能引动灵力,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这次只是一只蝴蝶,下一次呢?若是她与卡其喵、海棠亲近时,情绪激动……
他不敢再想下去。
当晚,夜色深沉,万籁俱寂。绿野再次出现在海棠的房门外。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远远观望,而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海棠和666已经睡熟。月光下,666的小脸恬静安详,眉心处,那个只有在灵力波动时才会若隐若现的金色印记,此刻完全看不见,仿佛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孩童。
绿野走到床边,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点在666的眉心。一丝清凉的仙力缓缓渡入,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她体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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