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岩石边,死寂只持续了很短一瞬。
琳秋婉的目光在两个谢霖川之间来回扫了两次,喉咙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她现在没力气深究“两个谢霖川”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脑子里只剩下最实际的问题。
谢霖川脸上的图腾在昏暗天光下显得更加诡异,血眸盯着本尊:“怎么走?”
本尊没立刻回答。他闭了下眼,霜白的长发在夹杂着焦土味的风中微动。几息后,他睁开眼,看向西北方向。
“那边邪气相对稀薄。三十里外有条废弃的古栈道,能通往二级州督区边缘。”本尊顿了顿,“但路上肯定有妖祟。”
“杀过去就是了。”谢霖川起身,陌刀“折风”在手中转了个刀花,暗红煞气在刀身上流淌,“你带她先走,我断后。”
本尊看了他一眼,摇头:“不行。你气息太显眼,狰魁一醒就能锁定你。一起走,分开更危险。”
他说着,蹲下身看向琳秋婉:“能动吗?”
琳秋婉咬牙,撑着岩石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厉害,刚起身一半就踉跄了一下。本尊伸手扶住她手臂,触感冰凉。
“上来。”他说得理所当然,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半蹲下来。
琳秋婉愣了下。她看看眼前本尊宽阔的后背,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默站着的化身——那个刚才从狰魁肚子里背她冲出来的人,现在身上还沾着血污和炼化空间的污秽气息。
两个“谢霖川”。
她没再犹豫,伏上了本尊的背。手臂环住他脖颈。
本尊稳稳起身,调整了下姿势,对化身一点头:“走。”
三道身影迅速掠下荒山,朝着西北方向疾驰。
观星台上。
云无心那句话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
厉昆仑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她:“偏方?”
叶知秋黯淡的眸子也骤然亮起一丝微光,他强撑着坐直了些,声音嘶哑:“……请说。”
云无心没看厉昆仑,只看着叶知秋。她往前走了两步,天青色裙摆停在距离山河镜基仅三尺的地方。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在空中虚划,带起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星光流转的轨迹。
“你们翻遍了古籍,找的是‘如何修复山河碑’或者‘如何替代山河碑’。”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但方向错了。”
厉昆仑眉头紧锁:“错了?那该找什么?”
“找‘它为什么能挡’。”云无心转头看他,眼中星光明灭,“山河碑为什么能拦住狰魁?仅仅因为是镇国重器?仅仅因为汇聚了地脉灵气?”
她摇摇头,指尖点向镜基上映射出的、那层已经薄如蝉翼的七彩屏障:“是因为‘意志’。”
“上古先辈铸碑镇国,凝聚的不是石头和符文,是亿万生灵‘生于此、长于此、愿守护此方天地’的集体意志。是‘秩序’对‘混乱’、‘存在’对‘虚无’、‘守护’对‘毁灭’的本能排斥。”她顿了顿,“狰魁源自赤烬剑仙堕魔后的煞气与归墟怨念,本质是‘毁灭’与‘虚无’。所以山河碑克它,不是力量强弱问题,是根本层面的对立。”
叶知秋艰难点头:“此理……我有所感。以身代碑,便是试图以自身‘守护’之道蕴,共鸣残存意志……”
“但你一个人不够。”云无心打断他,语气冷静到近乎残酷,“你叶知秋的‘守护’,再浩然再坚定,也只是一个人的意志。和上古亿万生灵凝聚的集体意志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她转身,面向观星台外那片正被妖祟疯狂冲击的屏障,声音提高了一些:“所以‘偏方’不是修复碑,也不是找什么东西替代碑——是‘重聚意志’。”
厉昆仑瞳孔一缩:“重聚意志?怎么重聚?如今人心惶惶,各自逃命,哪还有上古那种齐心?”
“不一定要‘齐心’。”云无心说,“只需要‘同在’。”
她看向叶知秋:“你以身为引,勾连地脉,勉强维持屏障不散。但屏障的力量来源在衰减——因为支撑它的人族‘存在感’在衰减。死的人越多,逃的人越多,放弃的人越多,这份集体意志就越弱。”
“所以,”她一字一句,“让还活着的人,‘知道’屏障还在,‘知道’有人在守,‘知道’这片土地还没彻底沦陷。他们不需要上前线厮杀,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还相信‘这里还能守’,还愿意‘留在这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会成为屏障的养分。”
叶知秋怔住了。
厉昆仑也愣住了,随即眉头皱得更深:“这……太虚了。信念之力,缥缈无踪,如何量化?如何见效?”
“不虚。”云无心摇头,“你们狱镜司办案,追捕凶犯时,可曾发现——当全城百姓都知道衙门在全力缉凶、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时,凶犯往往更难藏身,甚至可能自乱阵脚?”
她顿了顿:“那是‘众目睽睽’的压力。现在也一样。屏障之所以还能撑,是因为还有千万人在这片土地生活、呼吸、期待明天。每死一个人,每逃一个人,屏障就弱一分。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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